還記得印在搪瓷臉盆上那齊白石的蝦嗎?
搪瓷臉盆盛上水,水波盪漾,底部幾隻水墨蝦活靈活現。在上世紀50至70年代,齊白石創作的蝦、花鳥、瓜果等元素被印製在搪瓷臉盆、暖水瓶、燈罩等日用品之上,大師筆墨走進千家萬戶。
半個世紀後的2013年夏天,台北故宮博物院推出一款“朕知道了”紙膠帶,這款清康熙皇帝真跡的複製品,以異常簡單的4個字,引發一場文創産品“霸氣十足”的熱潮。
博物館裏的瑰寶能以怎樣的方式走進日常生活?文創産品,或許是一條很好的通道。隨著時代發展,文創産品早已不是小賣部兜售紀念品的簡單概念,而是文化與創意相結合的授權商品,未來前景無限。但就目前而言,文創産品要走的路,還很長。
承載文化理念,文創産品能從傳統中創造出新價值
需要買紅包時,王佳經常會去上海博物館的藝術品商店。“最喜歡一款紅包,上面是清代畫家程璋的‘雙貓圖’,別處根本買不到這麼雅致的東西。價格高點,可拿出手就是不一樣。”
在上海,像王佳這樣的人還真不少。上博藝術品公司總經理胡緒雯介紹,小到手機殼、冰箱貼,大到檯燈、擺飾,上博藝術品商店的文創産品種類挺豐富。
“一般提起博物館,都覺得是非營利機構,不需要産業支撐。”上海市文物局博物館管理處副處長施彤説,“其實就博物館來説,文化創意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可以從文物元素上激發不少創作靈感。”
上海玻璃博物館不斷推出獨特的文創産品,如萬花筒、拼圖、撲克牌、杯墊、雨傘、錢包、益智類遊戲組合等。“不少動物造型的玻璃挂件,很受小朋友歡迎。”該館市場和公共關係總監方靜介紹,2013年上海玻璃博物館門票講解收入219萬元,配套設施營收達290萬元,其中近100萬元來自於售賣衍生品的商店。
“傳統即新”,從傳統中創造出新的價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探索很深入。有數據顯示,台北故宮博物院與超過90家廠商合作品牌授權,單是2013年就收入了9億元新台幣,數字直逼10億元新台幣的門票收入。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史密森尼博物館群近年的文化産品年均銷售收入也均超過1億美元。
對於依賴輸血的博物館體系而言,增強自身的造血能力,意義重大。“不能一味依靠財政補貼吃大鍋飯,博物館可以依靠自身開發文物內涵,增加自身造血能力。”施彤説。
在更多人看來,文創産品也是一種承載著文化理念的符號,能幫助博物館走進更多人的生活當中。“我們提倡博物館除了好看、好玩之外,還要好買。”施彤説,這也是一種“把博物館帶回家”的方式。
所有收入上交,博物館對開發文創産品缺乏積極性
與海外博物館動輒千萬美元的“商店收入”相比,目前我們的博物館文創産品開發剛剛起步。
“在創意方面,我們還是有欠缺的,可能更注重一些形式上比較大氣的産品,在追求實用性方面的理念差一些,大眾化、普及化方面弱一些。”施彤認為。
這與現行的體制機制有關。在不少地方,博物館商店都由其成立管轄的文化公司在實際運作。蘇州市博物館副館長茅艷坦言,“衍生品有市場需求,不過受到體制上一些限制,博物館不能直接從事營利性活動。我們現在也是在進行嘗試。”
專家介紹,作為國家全額撥款的事業單位,博物館的財政管理制度是“收支兩條線”:一方面博物館各項運營經費由財政全額撥款,國家經費不能用於經營開發與投資;另一方面博物館所有收入都要上交。這就像是吃大鍋飯,影響了博物館主動開發文創産品的積極性。
江蘇省文物局博物館處相關負責人也表示,“博物館主要職能是展覽、收藏、研究和開展公共服務,不能過於商業化,但對博物館的資源進行價值挖掘是一種國際慣例。對博物館文創産品經營如何進行管理與規範,在管理機制上是可以探討和研究的,我們期待著能邁出關鍵性、實質性的一步。”
南京大學文化與自然遺産研究所所長賀雲翱介紹,歐美、日韓等地的許多博物館,是通過社會團體進行管理運作,既能保證專業性,又能提供很好的社會服務,值得我國借鑒。
蘇州博物館研究員、中國民俗學會理事沈建東同樣期待著機制創新,“目前來説,民辦的、私人性質的博物館更加靈活,可以率先進行嘗試。”
體制、人才、觀念,都是制約文創産品發展的因素
“對文物進行創意性開發,不僅不會使文物本身受到損害,反而是對文物價值的發掘與傳播。文物保護並不意味著要死守著文物不能動。”賀雲翱表示。
這一點已成為更多人的共識。“博物館的社會職能之一便是傳播文化。傳播的渠道有很多,哪一種最有效?歷史上的很多例子證明,文化往往能通過商品得到廣泛而有效的傳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絲綢之路。”中國博物館協會文創産品專業委員會常務副秘書長張鵬曾這樣表述。
但在賀雲翱看來,假如固有的觀念和體制機制得不到改變,人力和資源的優勢難以得到發揮和釋放,這是一種資源浪費。如何突破瓶頸,把文化資源優勢[-0.17%]變成文化發展的優勢,是一個亟待討論和解決的問題。
人才的缺乏、創意的陳舊,也是客觀橫亙的瓶頸
上博擁有自己的設計團隊,這在全國博物館中極少見。“我們每年都在有針對性地開發,也採用淘汰制,和市場保持同步。”胡緒雯介紹,“我們從1996年就開始做了,原來做觀賞性的産品比較多,近年來更注重生活化、實用性。”
但像上博這樣做的博物館畢竟是少數。張鵬介紹,“幾乎所有的博物館都在做文物的複製品,沒有任何創意可言。近年來,一些有實力的大館逐漸將館藏文物的文化元素融入到商品之中,設計製作出文創産品,但是全國絕大多數博物館沒有自己的産品,90%的産品是代銷。文創産品的重點在‘創’,我們離自主設計的目標還有很長距離。”
專業從事藝術衍生品開發的上海浦東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華淩磊最頭痛的就是産品研發設計,“單純依託自己的設計師遠遠不夠。”為此,該公司去年發起了首屆上海藝術衍生品設計創意大賽,徵集來的數千件作品水準卻不盡如人意。“我們的參賽作品大多還停留在簡單複製階段,比如把一幅畫轉印到絲巾上、把某個元素複製到杯子上,只詮釋了藝術,沒有詮釋設計。”
張鵬表示,“博物館文創産品出現的時間不長,設計類、經營類人才都較為缺乏。而傳統觀念在博物館內部也仍然存在,即認為博物館商店是養閒人的地方。體制、人才、觀念,這些都是制約文創産品發展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