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夢妮
對於美術館興建熱潮,獨立策展人、多媒體藝術家及製作人李振華認為,美術館之間應該更少地相互抵消,而更多地共建。“我們需要徹底思考。不能説新水墨流行大家就都跑去弄新水墨——歷史的東西也要梳理一下。”李振華不否認當代藝術需要有一批“弄潮”的人走在前頭,比如上世紀90年代初期的蔡國強、黃永砯,從這些藝術家身上可以得到藝術能量。“而現在這個時代應該也有自發的能量,而不是市場,市場都是假像。”
他説,比如曾梵志的畫拍賣很貴,但只是市場上確定的價值和位置,並不是真正當代的價值。“只有現在創作的新東西拿到市場上之後立刻就高價賣掉了,這才是真正的能量。但這個還需要時間。”李振華認為,當下國人仍在歐美的框架裏運作,沒有人向未來投資。
第一財經日報:美術館應該在整個藝術體系裏思考什麼樣的問題?
李振華:其實亞洲的觀念還是沒有轉變,整體藝術市場情況、商業環境都是:沒有人往未來投資——首先是沒人相信這個概念,不相信投資未來的東西能夠獲取利益。這時候大家就只能在別人的框架裏運作。而這個框架是歐洲、美國人運作了幾十年的,人家一看就知道你下一步要怎麼走,都猜得到,但他們的動作你永遠猜不到。
比如為什麼谷歌上市能融資到幾十億美元,這就是因為,當所有人都能看到它即將變成未來最大的東西時,大家就都會往裏扔錢。這個觀念導致我們的藝術看起來在拍賣市場上興起,但其實還是跟著人家的腳步。
日報:西方的體系還是建立在資本主義的基礎之上,説到底也是它們的東西。
李振華:對。自從上世紀70年代末以來,世界金融的變化在整體上影響著藝術的變遷。因為現在越來越多的情況是,藝術市場在借助金融資本,而金融資本也同樣借助了藝術市場的價值系統,兩者是並存關係。
具體來説,大家不認為錢是保值的,如果兩年裏面利率跌了,那等於有一部分你就白幹了;但是藝術品反而可能更貴。所以最重要的是觀念上的改變,怎麼看世界,怎麼遵循一個價值系統。
但是,這也正是為什麼歐美會把裝置藝術家比如傑夫·昆斯推上高峰。因為他們一直在找突破價值固化的可能性。
日報:國內美術館館長很難做,也很難請到,這是因為什麼?
李振華:假如一個館長很有視野,會受到制度、投資人的限制。很難有人聘請你整整三年來做工作,大部分都是臨時的——今年能想明年的事兒就不錯了。而跟歐美美術館談項目,兩年之內都不可能,是真的排滿了。因為他們需要向出資人交代。這都是很現實的情況。中國就是先畫一張大餅,你弄吧,我給你5000萬預算,弄到一半告訴你只有2000萬,如果不做就有別人來做。但是這回過頭來就産生一個問題,那這些事兒是不是都是美術館發起人想要的呢?他們要考慮的是,如果開始就是希望弄一個館,而不想繼續投入更多的錢,那你弄一個展覽館、博物館就好了。既可以樹立企業形象,又可以拿地。
日報:私立美術館一年要做多少展才是合適的?
李振華:根據面積不同而定。做很多展覽是很不必要的,投入大量金錢就想要有更多的人來看——對不起,這並不簡單地成正比。
人們在美術館功能上有很多虛幻的想像,比如做個“地標建築”那麼大家就都會來嗎,那真不一定。歐美機構更多考慮的是,首先這裡交通方便,那麼能不能有一個美術館?旁邊有個大商場、大餐廳,就可以保證美術館的人流。日本的森美術館這麼熱鬧,部分原因其實是它跟旁邊觀景臺的門票綁定在一起,實際上是娛樂與美術館捆綁。美術館單憑門票分成就有很好的收益,這樣也能夠反饋到展覽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