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喬十光的漆畫,一定把漆畫放入歷史的脈絡和語境才能討論,才能呈現自身的特徵。
我們現在討論所有的話題,有關文化和文化關聯的話題,其中都有一種典型的現象,我們一定把它放到分成兩段論裏面討論。漆畫有一個過去,這個過去我們稱之為傳統社會的過去;有一個現代,這個現代大約分為二十世紀以來現代性所塑造的,這兩個是分開的。中國有一個久遠漆藝的傳統,今天意義上的漆畫,喬老師的漆畫代表了這麼一種類型的漆畫藝術,它的背景依然是現代性的背景,這兩者之間有關係,但是不能把它混合一起看,這是討論漆畫的基礎。
從這個思路出發,我們可以把傳統意義的漆畫放在工藝史放在器物的歷史上面考察,這一點又跟中國傳統建築有關係,因為中國傳統建築又跟所有的器物、裝飾、工藝都有一個類同性,傳統工藝所謂器物或者工藝、美術,都可以看成跟特定的同質,漆藝作為久遠歷史起源本身,都是社會的結果。工匠們的創造,他們解決的問題,如何創作更精美、耐用,更昂貴的工藝。這些在歷史上一直是發展方向,這個發展方向為統治者獲得某種權力的表達,提供這樣一種作用。
在傳統社會裏面,所有的工藝和器物都是走向越來越複雜的或者精美的工藝,這種特徵其實一直延續到現代,這是基本脈絡的發展方向。在傳統的時代裏面,漆器還是建築都是工匠創造的,這種工匠更多是集體性的智慧,他們的創造性某種意義上會鎖在工藝的箱子裏面,沒有被完全打開,更多取而代之是統治階級對器物的佔有。今天我們想像一下輝煌的故宮,很難想像紫荊城的設計者是誰,即使是絲綢都有統一的特徵,這是我們對傳統工藝的判斷。
一切的變化發生在20世紀之後。這個變化如果放回漆畫這一個語境中來,就必須延續到20世紀中國的觀念變化,一是跟西方的現代性進入之後相對興起的民族主義或者民族畫相關聯,20世紀之後興起了一整套的關聯和價值。我們如何看待傳統,如何從傳統中演變新的跟現代性有關的東西、起決定性的東西,這個結構創造了整套的文化符號來進行表達。二是與20世紀後半期新中國有關的,與文化藝術相關的,我們把它稱之為階級鬥爭的意識形態,或者以階級為劃分的民族形態。這個政治的左和右,包括題材上的先進或者是落後,正確或者反動,對於國畫藝術的界別,嚴重和深刻影響了20世紀中國後半期的藝術畫家。從這兩點來看,左、右階級鬥爭的理論,包括針對外來的文化和西方現代所興起民族主義的觀點,對漆畫藝術起到很重要的影響作用。
由於不同的畫種,或者不同的文化的表達方式,以上兩者之間表現的關係不一樣。相對而言,某一些特別具有傳統性質的工藝手法,在特定條件下會受到這兩種觀念不同程度的影響。我認為漆畫很簡單,漆畫一定在特定背景下,尤其新中國背景下,會建築民族優越性的表達。這個民族優越性的表達非常多樣,我們看現在的京劇、舞劇、民間藝人,如何變成人民藝術家或者工藝大師,這個轉換過程不光是個人的轉換過程,背後是國家對民族自尊心和文化自尊心的轉換,所面對的對像是佔有優越性的文化。如果將把漆畫跟油畫做比較,就會發現區別,油畫是西方傳過來的,油畫有民族的提法,但是總體上來説更多受到政治意識形態、題材表達上變化的左右;而漆畫,在我們偉大民族的寶庫裏面尋找手法、工藝,把它轉換成現代的創作,所謂的轉換背後是民族自尊心和民族優越性,從這裡了解,打開了一扇門。
把這個觀念梳理出來,我們可以了解今天如何評價漆藝,關於民族主義不是中國獨有的東西,包括漆藝家相互的交流。觀東亞地區,從越南到日本,各自都面對如何回憶漆畫的境況。日本沒有受過20世紀的割裂,可能在傳統工藝上保持代代相傳,而中國在20世紀經過許多政治上的反覆,在不同的階段中,藝術、漆畫所受到的影響會有很多非常特殊的表達。本人更願意把喬老師的畫看成新中國漆藝領域中,面對更大的理念(民族主義或者政治理念)吸取民間工藝,回應現代的兩段論。
馮原簡介:
1964年3月生於廣西桂林,教授,碩士生導師,現工作和生活于廣州,為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教授。
著述:
專著《樣式的對策:建築的符號生産及其象徵的邏輯》廣東人民出版社 2009
文集《被壓迫的美學:視覺表像的文化批評》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在編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