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首頁> 資訊> 聲音

徐冰:藝術家需要有一種普世價值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03-07 12:56:52 | 文章來源: 藝術新聞中文版

為什麼在此時談論徐冰?這位從紐約回國擔任中央美院副院長的藝術家,從2013年底開始,頻繁在世界各地舉辦展覽,除了在V&A舉辦的《桃花源的理想一定要實現》之外。目前他的首個大型個展“徐冰:回顧展”正在台北美術館在舉辦,徐冰還將於今年4月在蘇州博物館舉辦個展。同時,3月1日,他的大型裝置作品《鳳凰》亮相紐約聖約翰大教堂(Cathedral Church of St.John the Divine),將在這裡持續展出至2015 年1 月(這個作品作品上次亮相是在馬薩諸塞州當代美術館)。

這位回到中國教育系統的藝術家,又以令人驚訝的頻度返身國際藝術世界。

這篇訪問著眼的正是一個談論“藝術創作”徐冰,他所經歷的過去對於他的創作的影響,以及他在東西方的來回中,如何從“限制”中找到自己。

3 月1日,徐冰的大型裝置作品《鳳凰》亮相紐約聖約翰大教堂(Cathedral Church of St.John the Divine),作品將在這裡持續展出至2015 年1 月。徐冰從2008年起開始進行《鳳凰》的創作, 全部材料由各建築工地上的建築廢料組成,兩隻鳳凰共重12 噸,長100尺。這是《鳳凰》在美國的第二次展出,上一次亮相是2012 年在美國北亞當斯小鎮馬薩諸塞州當代美術館(Mass MoCA)

台北美術館正在舉辦徐冰的首個大型個展“徐冰:回顧展”,由台灣策展人及評論人王嘉驥擔綱策劃。本次展覽共收錄徐冰代表作22件,包括早期紙上作品與版畫、行為藝術檔案,以及大型裝置等等。大型裝置均依據台北市立美術館的空間進行現場調整,以期獲得最佳展覽效果。據悉,徐冰還將於今年4月在蘇州博物館舉辦個展。

能夠想像徐冰出現在機場時的情景:他的目光越過人群,停留在那些閃爍的指示牌上,若有所思。他伸手去取免費的手冊,快速地翻動,上面畫有各種圖示、標誌,從禁止扔垃圾到向左轉。這些機場指南手冊最後被他裝進了自己的行李箱。

這是一個神奇的登機客,一個奇特的旅人,看起來像個南韓人,戴著圓圓的黑框眼鏡,樣貌神似南韓的建築師承孝相,但比他年輕。他笑起來有兩顆若隱若現的虎牙,顯得天真。他總是在低頭沉思,伴隨著輕輕地咳嗽(我印象中是)。

那些機場指南手冊以及別的報刊剪報、印刷品,在五年時間內,都落入到徐冰的手中,在他位於紐約布魯克林區的徐冰工作室裏,他打開給我看:這是兩個巨大的箱子,是他積累的資料的一部分,裏面充斥著各種各樣視覺符號的平面出版物。

他的助手張加在一台螢幕很大的蘋果電腦上操作,那些視覺符號都被輸入了電腦,這個女孩子做了很多細緻的辛苦的工作,為徐冰書寫的一本神奇的小説而努力著。

“我正在寫一本小説。”徐冰取過來一個硬皮本,翻開來給我看,但上面沒有一個字。“我想用視覺符號來寫一本小説,無論是哪個國家的人,老人還是孩子,都能看得懂。”

他的女兒徐絲易樂於翻閱這本書,上面講的是一個人,要趕飛機,早上被鬧鐘鬧醒,急急忙忙出門打車,但交通很堵,他好不容易打上了一個車……這大概是一個人一天裏發生的故事,其中還有傳遞信件或情書的細節,總之,這雖然是一本尚未完成的瑣碎的小説,但並不妨礙他的7歲的女兒看得津津有味。

這是他的系列作品《地書》的尚未發表的階段性成果。他曾經受邀在斯圖加特美術館展出過他的《地書》部分,徐冰把他的工作室的場景移植到了美術館,這些變成了展出的一部分。這暗示著《地書》將是一個沒有開始沒有結束的計劃。

他這樣闡述對《地書》的思考:“《天書》表達了我對現存文字的遺憾。而這本《地書》,則表達了我一直在尋找的普天同文的理想。我知道這個理想有點太大了,但意義在於試著去做。”近年來,網際網路迅速擴展,電腦中Icon語言的大量出現,使得徐冰這個項目變得更加複雜和龐大。“但越是這樣我越能感到這項工作的意義所在。不管你講什麼語言,也不管你是否受過教育,它們平等地對待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二十年前,徐冰做過一部叫《天書》的作品,這部作品發明瞭幾千個“偽漢字”,他將它們用活字印刷的方式印了100套。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主任蘇新平依然記得當年這位“師長”就住在他宿舍對面,在一段時期內,閉門不出,整天就在屋子裏雕刻他的那些偽漢字。

那只是好玩、無聊或苦悶的産物,但由此引發的美術界對“徐冰現象”的關注卻不期而至,1988年和1989年,對他作品判斷的冰火兩重天出現了:前一年還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個人版畫展,後一年就被作為“新潮美術錯誤傾向的集大成”而遭受批判。

徐冰在做《天書》的時候,顯示了他具有科學精神的一面。他對中國文字的反向鑽研,碰到了一個具體的問題:這些手工木活字的技術已失傳,在印刷的時候這些刻出來的字會因為跟紙張的角度不是直角而印得不平整。這時候,徐冰的動手能力和作為一個藝術家對精細技術的掌控能力就表現出來了,他更像是那個活版印刷的先驅科學畢昇。最後,當北京郊區大興一個印刷廠的老師傅對試印出的第一頁《天書》透露出驚訝和敬佩的表情時,徐冰的得意達到了頂點。

徐冰將這份得意保留至今,他坐在紐約大都會街離他家不遠的一家餐廳裏,講述了這段歷史。這是個陰天,雲層很低,紐約剛剛下了兩天大雨(據説是很難遇到),街道排水系統的老邁堪比北京。

與徐冰見面,使人處於一種癲狂的狀態,沒有多餘的廢話,完全沉浸在他的思想之中。

由於附近的餐廳客人太多,我們在他家附近的早餐廳用午餐,餐廳裏刷著綠色的油漆,洗手間裏有紐約街頭常見的塗鴉。兩個人都不挑剔,就著冰水、煎蛋、薯條和麵片在火車沙發椅上對座,然後交談。

我們興致駁駁地談到了《天書》還有許多後續工作要做,比如在全球找100個人來讀《天書》,然後把讀後感作一社會學或人類學的紀錄,這一大型的田野調查尚未排上徐冰的議事桌面。

徐冰説:“《天書》是問題的提出者,這是一種雙腦思維下的、越界的産物。”

這番話與外界對他的確認有異曲同工之妙。他用9·11灰塵製作的裝置《何處惹塵埃》獲得首屆威爾士國際視覺藝術獎(ArtsMundi),這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藝術獎項之一。評委會主席奧奎在授獎辭中評價他説:“徐冰是一位能夠超越文化界線,將東西方文化相互轉換,用視覺語言表達他的思想和現實問題的藝術家。”

徐冰興致勃勃地是另一個項目,他兩年來一直在思考、但並未完全推動的“肯亞植樹項目”。在徐冰的構想中,他要研發一個“自迴圈系統”,一端是物質援助進入,另一端是在肯亞這個國家的樹在生成。所有中間的環節就是徐冰要著手解決的工作。

非洲肯亞綠帶項目是由環境部長旺加裏?馬塔伊發起的,她也因此獲得了2004年諾貝爾和平獎,馬塔伊發起組織種植了3000萬棵樹,以阻止這塊土地上的荒漠化。但幾年過去了,這個綠帶又遭到了破壞而未能連為一體。

“藝術家需要有一種普世價值。”徐冰的眼睛在鏡片後閃著光芒,他説:“藝術為人民。”

《藝術為人民》是他為紐約現代美術館創作的大型旗幟計畫,被蘇富比拍賣公司用來做了畫冊的封面。

徐冰的左腦仍然停留在毛澤東時代的思想之中。20世紀80年代之後,他就移居美國,近二十年來,他的所有重要作品基本上是在世界藝術的現場發生和完成的,這些作品無一例外的帶有以下印痕:東西方語境的交匯、視覺與文字的交匯、平面與立體的交匯、材料與語義的交匯、作者與觀者的交匯。

其中,最本源的思想源泉仍是毛澤東。“我一直在尋找普天同文的理想”、“平等的對待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這樣的語匯在徐冰那裏閃耀,再自然不過。他甚至反思自己的“作品之路”,“我要認真去做那些有益處、值得去做的事情。”

儘管徐冰是毛時代的受損者,他説:“安迪·沃霍爾在複數性藝術道路上前進時,我還在田裏幹農活。”他仍然受毛澤東思想的影響巨大,“我們是毛時代的嬰兒,世界上所有藝術家的前衛性,比起毛都是小巫見大巫,怎樣從文化上和方法論上分析毛的思想是一個必須去做的課題,這個功課做好了,我思維上的準備就不比別人弱。”

但是,並不能據此認為徐冰是個左派知識分子,他不暴力革命,亦不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你倒不如把他看作是一個面向中國傳統的知識分子。徐冰説:“我面對的傳統有兩個,一個是毛澤東的背景,另一個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和父母的教育,它變成血液裏的東西。”

徐冰並不擔心複數藝術被人抄襲,“藝術不是聰明不聰明的競賽,不是點子的競賽,而是把人外化、物化的過程和對工作的價值延伸。”人是有局限的,徐冰説“要把局限性用好”。

“自迴圈系統”的設想或即將發明令人想起他不是一個藝術家,而是一個科學工作者和社會工作者。你想想,假設兩美金等於10棵樹,一個美國家庭的孩子用兩美金從網上訂購了10棵“樹”(中國字,由徐冰教給肯亞的孩子們寫,通過複數藝術的手段編號紀念),在肯亞的綠帶上就增加了10棵樹,與此同時,大螢幕上有肯亞傳來的資訊,每秒鐘都在用圓點顯示“木”的符號。

他的科學工作者的心態從未停止過,你可以這樣理解,他的左腦是毛澤東思想,而右腦是科學家的創意。他設計製作的緩動電腦工作臺與其説是一件藝術品,不如説是緩解肌體和視覺疲勞的專利發明。這個緩動電腦工作臺就在他的工作室裏應用,電腦螢幕通過臺托在不易察覺地緩慢移動,以此來進行視力保健和緩解電腦病。

他在印刷上所下的苦功,更是以一個科學家的態度來完成的。1992年,他在美國南達科塔的威米蘭小鎮學習造紙和西方書籍裝訂。1996年,他完成英文方塊字教科書的編寫和印製。2001年,完成英文方塊字電腦字庫軟體,同年,哲學家德里達在徐冰《書的結束?》個展上作了題為《The End of the Bookor the Archiveto Come》的演講。徐冰視覺藝術的重心在印刷、電腦、文字、符號、材料這些媒介和媒介物上。

《地書》是“圖”書,更是一部視覺LOGO的集大成者。在我返回徐冰工作室的時候,腦子裏冒出了奇怪的念想:他的工作室仿佛是一個蘊藏巨大能量的核庫,那些視覺符號和標誌(Icon)像能量一樣正在向四面八方逃逸並擴散。

總之,徐冰的《地書》乃成,是會讓天底下的平面設計師都感到崩潰的一件事,他用毛時代的豪邁和科學家的嚴肅剷平了平面設計的世界——他並不是想破壞什麼,而是又一次做了別人想都沒想過的事。

文\胡赳赳

 

凡註明 “藝術中國” 字樣的視頻、圖片或文字內容均屬於本網站專稿,如需轉載圖片請保留 “藝術中國” 浮水印,轉載文字內容請註明來源藝術中國,否則本網站將依據《資訊網路傳播權保護條例》維護網路智慧財産權。

發表評論

用戶名
密碼


留言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