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首頁> 資訊> 聲音

王加:“人生若寄”齊白石手札特展觀展手記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02-14 09:57:52 | 文章來源: 雅昌藝術網

終於,在陸續來了三次之後,齊老爺子的展才算完整的,認真仔細的看全了,不容易。

北京畫院,從小在這裡長大,再熟悉不過的環境。北京畫院美術館,自落成便來此觀展無數,去年自己的個展也在此舉辦。這個地盤,無異於自己的“主場”。每次來這兒觀展,感覺就像回家般親切。

齊白石,一個偉大的名字。齊老爺子與我,雖無瓜葛半點,但每每看到老爺子的肖像,總有种家人般的溫暖。自小便圍繞著他的藝術和軼事成長,雖然那時對藝術毫不理解,而童年的記憶,當真是最深刻的。

作為全世界藏齊白石作品最多的機構,北京畫院下設的美術館自對公共開放以來,已逐年分主題舉辦過多個齊白石特展,兼顧藝術欣賞和學術研究。老人家詩書畫印皆精,山水,花鳥,人物,草蟲和篆刻的展覽均精彩絕倫,但此次大師的手札特展,卻著實是最特別的一個。北京畫院美術館歷經數年系統繁複的整理工作,最終通過展覽的形式來展示大師的自述筆記,才使得我們有機會真正走近齊白石本人。能如此,實是一件對後世功德無量的偉業。

邁進美術館,沒有奪目的主題墻,迎面僅有一座造型奇特的白色石頭,寧靜且優雅地安放著。白色的背景墻上用幻燈隱約投放著風中搖曳的竹影,耳邊回想著悠遠孤寂的古琴聲。若不是知曉這是齊白石的手札展,冷不丁走進來以為是倪雲林的特展,實在太有意境了。僅靠一座清冷溫潤的“白石”,便知展覽主題,此展的展陳創意,絕對國際頂尖水準,且完全配得上齊老爺子的作品!

在觀展之前一直也很好奇,老人家在藝術上的成就早已毋需多言,而無法複製的個人經歷往往成就與眾不同的大師,拋開藝術不談,齊白石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他是如何從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成為中國20世紀最偉大的畫家的呢?結果,我的問題在齊老爺子展覽開篇的一句自述便被提出了,“窮人家孩子,能夠長大成人,在社會上出頭的,真是難若登天。我是窮窩子裏生長大的,到老總算有了一點微名。回想這一生經歷,千言萬語,百感交集,從哪兒説起呢?” 能看著大師的筆記與他隔空“對話”,此展,必定收穫極大!

由於也從事策展工作,對展陳設計佈置格外留意。展廳區域之間取代了直白的展墻而鑲嵌進了古香古色的屏風,凸顯了中國傳統的韻味,與展廳一進門所感受到的意境也是符合的。再看墻面顏色,我樂了。這種加著灰色的暗綠墻面,只有在德國展示倫勃朗的展廳見過。我曾與慕尼黑巴伐利亞國家繪畫收藏館的策展人就有關墻面顏色的話題專門探討過,他和我提到在歐洲各大博物館對於什麼顏色襯托哪位大師的作品,均有著不成文的傳統。例如巴洛克時期魯本斯的畫作,色彩明艷動感十足,也適合用鮮艷的墻面底色;而像倫勃朗這種暗色調講究明暗對比的作品,底色一般也會用暗綠,深灰,深褐色等,絕非一拍腦門兒胡來。平心而論,目前國內的絕大多數博物館的展陳設計還無法如此專業嚴謹地對待一個展覽的佈置細節,但惟有細節方顯水準與格調。手札類的展覽,文字量是極大的。若心不靜,你根本無法用心去體會一個人近百歲的人生足跡,頂多看個十年八年的自述也就煩了,草草結束了事。在這種氛圍內觀展,首先內心就會處在一個沉靜的狀態中。懷著一顆敬畏之心,以尊重的態度去欣賞藝術,其實不光靠個人修養,也要靠環境氛圍的渲染。

整個展覽共分四層,一二層以自述為主,輔以原作及手稿,三四層以繪畫為主,整體思路從大師出生到97歲逝世,按照不同的歷史階段,通過齊老爺子的自述詳盡地回顧了他豐富多彩的一生。逐字逐句仔細觀看,哪想近兩個小時才把整個展覽看完。按照自己的理解,大師一生經歷對我感觸頗深的,總結了如下幾點:

1. 大師的“孝”。

自小愛聽單田芳的評書,他開篇總愛用一句話“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當頭”。那時年紀小,意思還不甚理解,句子卻刻在腦子裏了。中國文化自古以孝為先,觀大師一生經歷,卻也離不開一個“孝”字。他與祖父母的親情在他一生的各個階段的手札中均有體現。由於祖父母僅有齊白石父親一個兒子,齊老爺子又是長孫,自然備受寵愛。回憶祖父送他去上學唸書的點滴細節,他牢記於心;祖母見他小有成就時對他的誇讚,他書寫橫幅並題“甑屋”二字,意思是憑著自己的手藝她老人家也可以吃飽了,歡喜中帶著些許驕傲。在開篇老人家便在手札當中提到“每當想到他們,總想到他們的墳上痛哭一場”,足見感情深厚,情真意切。而由於戰亂路途不便,父母在一年之內相繼離世老每人平均未能在身邊陪伴送終,感嘆“痛心之極,活著也無甚興趣”,還特請摯友樊樊山書寫二老的墓碑,實令人感動。讀過很多藝術大師的傳記,也有幸與很多接觸過,總的來説,所謂“先做人,後做事”,絕大多數能稱之為大師的,必都德高望重,人品藝術俱佳。在中國,“孝”字乃為人之本。白石老人對長輩的感恩與情義,他的所思所想,白紙黑字都留了下來。故在欣賞藝術之餘,也讓我輩感受到了大師的內心深處的真情實感。

沿著展線閱讀,不知不覺又回到一層入口處。入口的另一邊挂著大師的“借山館”三字,在老爺子的畫作中常見此印,卻從不知出處。原來“借山館”本名“借山吟館”,起因嘛,原是齊老爺子拜了幾位老師之後,自覺學問精進,因此也開始喜好吟詩作畫起來。有一次老師湘綺與學生飲酒團聚,借酒性賦詩一首,結果包括齊老在內的所有學生無一能合。湘綺師雖未曾怪罪,但大師自覺羞愧難當,“覺得作詩這一門,倘不多讀點書,打好根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雖説我也會哼幾句平平仄仄,怎麼能夠自稱為詩人了呢?”因此就把借山吟館的“吟”字刪去,只名為“借山館”了。讀此軼事,頗覺好笑:既有尊師之意,且有自知之明,卻顯示出大師謙遜的內心。在王湘綺的提點與影響之下,齊白石完成了從民間畫師到文人畫家的質的轉變。

正可謂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光有師傅教,徒弟不用心學也是白搭。除了諸位老師耳提面命之外,齊白石歷經五齣五歸,在遊歷山水之間體悟人生與藝術,于繪畫又有了新的體悟,畫風書風均有所轉變。最終遷居京城,與陳師曾,林風眠,徐悲鴻,梅蘭芳,黃賓虹等各界藝術大師交好,相互切磋,探討藝術真諦與人生追求。陳師曾與齊老爺子一見如故,並勸他自創風格,不必求媚世俗:“ 于刻印知齊君,今復見畫如篆文。束紙叢蠶寫行腳,腳底山川生亂雲。但恐世人不識畫,能似不能非所聞。正如論書喜姿媚,無怪退之譏右軍。畫吾自畫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林風眠時任北平藝術專門學校校長,再三請大師出山講中國畫。而他與徐悲鴻更是交情深厚,展覽中有幅特別的作品“尋舊圖”,從題款中的詳述和兩段絕句可以看出兩位大師之間的友情。“草廬三請不容辭,何況雕蟲老畫師。深信人間神鬼力,白皮松外暗風吹。”

前段講徐悲鴻為請齊白石出任教授,曾三至借山館邀請,終使老人家點頭應允。即便已有如此名望與地位,老爺子還依舊謙虛地稱自己為“雕蟲老畫師”。後段“一朝不見令人思,重聚陶然未有期。海上風清明月滿,杖藜扶夢訪徐熙”,足見二人情誼非比尋常。不僅如此,他與梅蘭芳雖領域各異卻惺惺相惜的軼事也在手札中多次提到。依我看,通過與這些志同道合的名流大家溝通和來往,齊白石完成了他成為藝術大師的最後一塊拼圖。

縱觀大師一生,雖家境貧寒,也非聰明絕頂,但諸位恩師的傾囊相授加上自身的不懈努力,並在追尋藝術真諦的道路上堅持自我不隨波逐流,使得他的藝術風格既遵循中國傳統繪畫的精髓,又在個人經歷與自身對藝術的理解上加以創新,獨樹一幟;且他尊師敬友,始終保持著一顆謙遜的平常心來吸收諸位老師和友人的建議和學養。可以説,齊白石藝術的永垂不朽既有偶然,卻是必然。多種機緣的巧合造就了中國20世紀最偉大的繪畫大師。

1   2   3    


凡註明 “藝術中國” 字樣的視頻、圖片或文字內容均屬於本網站專稿,如需轉載圖片請保留 “藝術中國” 浮水印,轉載文字內容請註明來源藝術中國,否則本網站將依據《資訊網路傳播權保護條例》維護網路智慧財産權。

發表評論

用戶名
密碼


留言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