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則“杜尚作品首次在國內展出”的消息不脛而走,各大媒體紛紛在醒目的位置上做了連結或轉載。細心者會發現,原來所謂的“杜尚作品展”,杜尚的原作卻只有一件,名為《The Box in a Valise》,其背後的真正用意實際在於作陪的包括黃永砯、吳山專、王魯炎等十五位國內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事實上,在此之前的4月18日,早已有“杜尚作品首次亮相成都”的報道,所展出的杜尚作品同樣是這一件。馬塞爾·杜尚是西方後現代藝術之父,更是中國“當代藝術”的一面旗幟。連續兩次出現了“杜尚作品首次亮相”的報道,可見中國“當代藝術”界對杜尚的無比崇拜和迫切期待。
在北京798舉行的十五位國內當代藝術家作品展,不僅搬請了杜尚作品並列展出,而且由號稱“公益性”藝術機構的“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主辦,由弗朗西斯·瑙曼和唐冠科策劃主持。比利時商人尤倫斯,曾經是中國當代藝術的最大藏家,也是中國“當代藝術”的“總策劃”、“總導演”,2011年賺足人民幣後瀟灑地走了。尤倫斯雖然宣佈“永遠不再回來”,但以其命名的“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猶在,在那些留戀“尤倫斯時代”的中國當代藝術家心目中仍然具有很高的地位和權威性。展覽的兩位主持人則是駐美國紐約(即西方當代藝術大本營)的著名學者兼策展人。這樣一個展覽,無論從文脈血統來看,還是從學術規格來看,都代表著中國“當代藝術”的專業水準。
杜尚憑藉“反藝術”的精神登上西方美術史舞臺,掀開了西方當代藝術的序幕,其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啟蒙了中國的當代藝術,然而,中國當代藝術家缺乏新意的一些倣造行為恰恰與杜尚的反叛精神背道而馳。比如這次展覽中,一件名為《鬍子最易燃》的作品,用四幅漸變的破損畫面圖解了用火將達·芬奇自畫像鬍子燒掉的全過程,試圖實現某種表達。這種調侃方式與已經過去近100年的杜尚為達·芬奇名作《蒙娜麗莎》填上兩筆鬍子的“反藝術”行為如出一轍,同樣衝著達·芬奇的名畫,同樣針對畫面中的鬍子,一個添,一個燒,實在沒有多少創意。再如以銅質鑄造的內容為時下流行的生活用品(可樂罐、洗髮乳、營養品等)的雕塑《西元兩千年,再銹兩千年》,以及兩個藝術家在小便池上撒尿的“行為藝術”,其創作思路和表達形式同樣與西方當代藝術的某些作品極其雷同。策展人唐冠科也承認,參展藝術家“明確表現出了對杜尚的興趣,或是他們的創作與杜尚的藝術宗旨和創作方法基本一致”。這種缺乏獨立思想和個性精神的創作行為,無疑是極具反叛意識的杜尚所鄙視的。退一步説,就算這是在向大師學習,那也僅僅學到了一點點十分表面的東西。
據説,一些“虔誠”的中國當代藝術家常常去紐約取經,把西方前衛藝術的新成果直接照搬回國。這與山裏姑娘逛完小縣城回來同姐妹們顯擺剛剛購得的新玩意一樣,讓人覺得“好可愛”。沒有條件的藝術家,則試圖通過西方當代藝術畫冊去窺探紐約前衛藝術的神秘動向。記得在2006年底,在中央美術學院圖書館裏,一本由張國龍編著的介紹西方當代前衛藝術的暢銷書,貨剛一上架就被搶購一空。該書詳細收集和分析了大量當代藝術中在材料、媒介、空間、手法、觀念上的創作現象,既有理論詮釋,也有技術介紹,圖文並茂,尤其是其中的一些圖片反映了西方當下最新的前衛藝術成果。據了解,購書者大多來自798和宋莊的藝術家。不久,署名中國當代藝術家的西方前衛藝術最新成果的“翻譯版”,就出現在各大藝術區的工作室或畫廊中。當然,這些作品在國內代表的無疑是“最前衛”。
中國“當代藝術”,常常以張揚乃至瘋狂的姿態出場,或以千百萬的拍賣身價亮相,而實質上卻往往是西方當代藝術或前衛藝術外在形式的簡單重復或改頭換面,既缺乏對中國傳統藝術優良基因的繼承,又缺少對中國當代現實和當下文化問題的準確切入和深刻體悟,因而很難出現真正原創的、具有本土文化意識的中國當代藝術作品。
試問,如此的中國當代藝術何時才能夠斷奶,何時才能夠獨立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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