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的美術界有著一種遠別於外地的人際氣氛——中和、閒適、溫情脈脈、優悠恬然,沒有什麼妄露圭角、偏激躁動之舉。在公眾場合能夠舉止得體、言辭合度,私下裏的待人接物也是禮數週到、儒態可掬。即使矛盾摩擦,也與外地的劍拔弩張不可同日而語。
沒有誰願意撩開那層溫和的面紗。對於下面掩蓋著的一種距離感、冷漠感,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只不過久而久之,人人都以為非如此不正常罷了。這是一種典型的中性心態。莫非溫和的氣候真能如同對於植物那樣影響社會群體的心境?美術界行內的人樂於説廣東沒有外地那種文人相輕和明爭暗鬥。但,不是説凡有人的地方便有矛盾麼?看來,與外地的區別只是表露方式的差異罷了。
中性心態呈現出一種為人處事的穩健和圓熟。進可以攻,退能夠守,上級便於領導,人際容易相處,個體容易安身立命,廣東美術界常受上級表揚,也屬順理成章的事。不過,另一方面,這樣的心態也淡化了對一切外界事物的反應。不論政治敏感性、社會責任心、藝術創造衝動……無不受到制約,可能使得許多需要體現熱血和激情的環節只會出現遲一拍的反應,甚至於冷漠和麻木。
近年外地的新潮美術疊起,雖然其中有盲目的浮躁,但外地的中青年實力派美術家,卻也常常比廣東體現出更強烈的變革和創造意識,這種差異顯然説明瞭內中所存在的不同。不必多説,大凡藝術有變化發展,都離不開必不可少的碰撞、切磋和探索。從文藝復興以來,藝術潮流的變動,審美觀念的變革,都是通過群體的力量,以運動的形態而進行的。過多地保持著個體自給自足的藝術生産方式,正是中國藝術至今未形成“走向世界”的衝擊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廣東美術界的“個體意識”尤為明顯,這是不必多言的。
藝術允許偏激,創造需要冒險,這本是一種常識。但是,現代社會生物學的研究,已經證明“趨同意識”是人類的潛在本性——在這裡,“趨同意識”可以簡化為一句通俗的話——隨大流。這是一切生物最安全的生存方式,可惜恰恰是與藝術創造的特質相異的。中性心態與人類的生存本能有著內在的默契,不應否定其合理性。問題在於,應當指出,廣東美術目前的總體面目,正是中性心態的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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