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趨勢》:您在今年2月份的文章《中國當代藝術看了想吐》中説,這幾年的觀念攝影幾乎成了“擺怪”,為什麼有這種認識?
朱其:作為一種攝影方式,我對於觀念攝影的擺拍並不反感。我指的是那種頂著當代藝術的名聲而模倣,實際上卻沒有任何創造力的行為。
這幾年的觀念攝影幾乎成了“擺一個怪動作攝影”,或者“化裝成一個什麼人攝影”。擺怪動作基本上是兩個手舉在肩膀兩邊朝上,五指張開,類似于猴子抓狂狀或者佛教中夜叉的動作。至於裝扮“角色”,這兩年最時髦的是紅衛兵、村姑、千手佛、妖女。前幾年還時興模倣各種著名的新聞照片、歷史圖片、經典繪畫,用得最濫的是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籍裏柯的《梅杜薩之筏》,這兩張畫不僅是被“觀念攝影”表演模倣,Video、雕塑、繪畫也都在挪用。
《收藏·趨勢》:您認為什麼樣的觀念攝影作品才是好的?
朱其:那種反映人的精神內容,表現人的本性,挖掘人的本質的作品,才是最好的。
《收藏·趨勢》:法國觀念攝影大師弗孔的擺拍,您怎麼看?
朱其:他的作品比較夢幻、童真,對於中國的觀念攝影有一定影響。其實擺拍來源於新聞術語,本來是新聞攝影的一種方式,在中國的50年代末就已經出現了。“大躍進”的很多照片,都是先擺出造型,再拍攝的。王進喜的那張照片,也是第二天擺拍的,即模擬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因為不可能再回到原先的場景了。雷鋒的許多照片也是擺拍的,比如拿著手電筒讀《毛主席語錄》的照片,前面是手電筒,頭頂上有燈光,左臂旁有蠟燭光等,都是擺拍的經典照片。雖然有人討論過新聞圖片採用擺拍的方式是否符合新聞真實性,但這種方式本身也是一種攝影語言,也帶有表演的性質。
《收藏·趨勢》:您認為中國的觀念攝影與西方的有什麼不同?
朱其:沒覺得有什麼差別,他們的起步差不多是同一時期,表現的東西就是各自熟悉的領域,每個人都有所不同。
《收藏·趨勢》:您覺得觀念攝影中缺少攝影技術嗎?
朱其:也有將兩者結合得很好的,比如王慶松、吳印鹹、沙飛、莊學本等,他們的作品與加拿大的觀念攝影大師傑夫·沃爾,德國的格斯克,英國的南·戈爾丁也不相上下。
《收藏·趨勢》:前幾天在草場地舉行了楊福東的個展《靠近海》《等待蛇的甦醒》,與2005年您策劃《70後藝術——市場改變中國的一代》時,他的作品有新進展嗎?
朱其:似乎沒有什麼進展。他的作品就是表達一種江南才子的情懷,那種詩意的、朦朧的,又有些蒼茫的東西,有那麼點小資情調。現在看,他還是沿襲了那種思維,沒有突破。
《收藏·趨勢》:當年那批您策劃的觀念攝影藝術家們現在好多已經不再堅持做了,或者已經轉到做裝置?
朱其:跨界也是一種常態,現在是“全媒體”“跨學科”“超文化”時代,即藝術手段全媒體,知識背景跨學科,傳統文化和現代文化相結合。其實無論是不是跨界,只要藝術是好的,形式無所謂,那只是一種表達思想的手段。
《收藏·趨勢》:觀念攝影還會出現如85、95之類的“小井噴”現象嗎?
朱其:這已經是一個藝術群體消失的時代了,不會再像85年之後,長期的思想禁錮,然後創造力出現大爆發,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現在的社會,藝術已經常態化了,大家不會對當代藝術的新奇感到有什麼驚訝之處,藝術已經走向半藝術化、半商業化的模式。
《收藏·趨勢》:觀念攝影缺乏新進展與這種社會狀況有關嗎?
朱其:現在是機會多元化。藝術家不太缺乏藝術經費的支援,有些美院的學生,大四就被畫廊包了,他們缺乏沉澱,缺乏創新,過度參與到商業活動中,在商業運作中經營自己,但對藝術的探索,緩慢而且可能無效。處於一種高級的平庸狀態。所謂高級的平庸,就是有點藝術性,但又引不起別人感動,進而得到啟發或觸動,它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高級的商業運作模式。
此外,藝術批評的欠缺也是一方面。國內沒有幾個理論家關注觀念攝影,一個個展出來,幾乎在社會上沒有什麼反響。另外,因為沒有過多的資金注入,畫廊的後期跟進配合不上,造不成大的影響,和市場的貼合度也不好。以前華辰拍賣中還出現過觀念攝影的專場,這幾年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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