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體”問題,從來都是藝術的基本問題。形成一個藝術群體或生態,個體的智慧和有效勞作至關重要。我們不妨從一些有趣的個案的閱讀中,尋找個體的價值和意義,緩解一下“雕塑”給我們帶來的凝重。李佔洋,可謂是將智慧隱在笑容之後,再用“使壞”借笑容傳達智慧的玩主。他的“人間萬象”系列,用喜劇方式對身邊的俗事俗物像濃縮“鈾”一樣耐心提煉,做成一盤盤味道不錯的寓言“佳肴”,足以讓享用者上吐下瀉五味顛攣。師進滇的作品都是用鋼絲編織成形的。從他前幾年套編竹椅老門窗,用火燒去“內容”而留“空殼”的系列作品,到編織雲、水、樹、石,再到後來編織的摩托車、自行車、汽車系列,真可謂“編”出個五花八門莫名其妙新世界。這些作品,在出人預料的地方找到亮點,打破了人們以往對“雕塑”形態和材質的認識,逐步受到學術和市場的重視,並非偶然。
焦新濤的金屬焊接作品系列,將過去人們已知的焊接可能性大為擴展。他用廢棄生銹的金屬邊角料材料拼接成中國的盆景、亭子和古裝戲人物,在形不似神似之間,意念與物象之間,交插互補,趣味叢生。他的“中國製造” 包裹系列,將超現實主義的觀念和技術、玻璃鋼的材質,與現實生活中的垃圾物品進行精神攪拌混合,衍生出一系列尺寸出格、形態萎縮、亂真非真的作品。陳克的對西方經典“雕塑”的壓縮系列作品,讓人走入怪異的幻覺世界。那些早已被人們頂禮膜拜的有些生膩的傳世大作,陡然間被“外力”莫名擠壓至“失態”,相識不相認,相認不相同。這些看似對前輩輕漫無禮的舉動,實則是順應藝術本源邏輯使然。與之相比,徐光福則呈現方式相似但結果迥異的特徵。他的“擠壓”,不僅針對西方經典,也針對中國經典;不僅針對經典,也針對世俗;不僅對單體,也對群體。各種“來歷”的林林總總的資源,分別根據不同預設,被或少或多地“擠”進有形無形的空間,“壓”往不能承受之壓的“窄門”。
李佔洋作品
閆城的生鐵鑄造系列,以“把鮮花給敵人”的主題命名。但“花”者,卻被“槍”替換。二者的功能殊異,使命對立。在原始和卡通、過去和現在的情感混濁的意味裏,“花”、“槍”、“人”,都在扁平生硬的歷史夾層中蠕行,那些功、名、利、祿,都化作煙雲。廖海瑛的花卉植物系列,秉承她十年來堅持的個人經驗。將人的情、色、欲、利,通過與植物花卉艷俗的精神合成,衍化出觀念內置的植物表徵形態,散發著迷離飄然的詭異氣息,擺動著走向移晃的邏輯錯位。不能確認女性意識與女性藝術之間,有某種潛在的粘連,但若這種“粘連”有利於作品的成立,那到未嘗不是一種價值趨向。鄭黎黎的作品,也顯出與這種“趨向”的共振。她的“自撫”和“腿”系列,著眼于保持女性基本生理特徵的“中性”立場,而涉及的問題可能已不中性。“自撫”的背後,不僅有生理的,也有精神的、社會的、生態的諸多因素的牽扯和訴求,顯示著無可名狀的慾望之淵,和沉浮不定的情感濫觴。戴耘在材質選擇上的出人意料,使其作品的結果也大大出人意料。汽車的鋼材與建築的紅磚,雖質性差異殊遠,但卻會在功能模糊的物性表徵上悄悄取得一致。這種“一致”的基因,是與藝術的的意念擴張需求不謀而合的。而將生活常用家什如熨斗、罐頭之類的比例大面積擴張,並用磚頭置換至陌生對抗的語境,仍然是藝術需求使然。
陳碩對材料的興趣,多集中在陶泥上。其難點在於不易擺脫材質方式對出奇出彩的制約;亮點在於若拿捏得當可能意外收穫。用陶泥成嬰兒胚胎混合成人形,復又進爐燒制,再不知怎麼地“鑽”進醫用展示瓶,色質與原體有異,“本質”與“原質”同謀不同果。系列“意外”實為意中之為,隱有作者苦心。程翔的多種材質的物象“嫁接”系列,將不同文化和歷史時空、不同社會屬性、不同比例形態、不同材質的對象,按個人計劃荒誕而嚴肅地拆分構合,成跨人文元素的複合物種,延伸出語意多重的表達機制。材質和形態的混雜咬合,旨在弱化“純粹”的意識流。
批評使人明志,討論使人進步。我們共同關注的,是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中,找到行之有效的解決問題的辦法,追問“雕塑”意識與勞作形態的當下可能。而“可能”正蘊藏在諸多的不可能中,蘊藏在集體的智慧與責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