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毛旭輝 藝術家
採訪:裴剛 雅昌藝術網編輯
雅昌藝術網:雲南的藝術群落形成過程是怎樣的?
毛旭輝:這裡主要涉及的是我們這一代藝術家的事,也就是指參與上世紀80年代中期現代主義運動的-主要的活動就是1985-1986年間在上海、南京、昆明、重慶舉行過四屆《新具像畫展》的年輕藝術家們,其主要的成員為潘德海、張曉剛、張隆、侯文怡(上海)和我,1986年的珠海會議之後,葉永青把川美的作品和藝術家(其中有、許仲敏、王毅、蘭正輝等人)拉八到"新具像"的陣容中來。這樣在昆明也就是在我的家裏{和平村2#},成立了西南藝術研究群體,包括昆明一批新的藝術家也參與了進來[其中包括做理論研究的鄧啟耀、畫家孫國娟、李洪雲、蘇江華夫婦等人],參加"西群"展出活動的還有河南的丁德福、山東的董超、貴州的成肖玉、上海的宋海冬的參與。這群年青人基本都是文革後恢復高考之後的來自各個學院的畢業生,他們的創作和展覽活動改變了官方展覽一統天下的局面,由於其主要成員都工作生活在邊疆小城昆明,自然這裡就成了一個學術的小中心。藝術家週末常常聚會,在一起抽大量的煙、喝大量的酒、瘋狂的討論哲學和藝術問題,對未來感到絕望對現實充滿憤怒,留長髮穿牛仔褲熬夜彈吉它唱俄羅斯和黑人歌曲搞熄燈舞會跳迪斯克,經常到鄉下畫畫去抽水煙茼吃包谷飯喝包谷酒,總之那是個狂熱而悲憤的年代。藝術家過著平民的生活然而大腦裏想的東西與大眾格格不入,在社會上做所謂現代藝術都祓看作是走錯了方向的人,父母親不理解,整個社會都不理解,那時候覺得我們在雲南才是真正的少數民族。
雅昌藝術網:您覺得雲南藝術家有沒有什麼共同的性格特點?
毛旭輝:在80年代他們有著共同的特點,都愛讀書愛文學愛詩歌愛寫信愛電影愛畫畫愛做明信片愛陽光愛吹風愛鄉下愛鄉村音樂,凡是感性的直覺的夢幻的詩意的自然的都對他們有吸引力,當然還有煙草和酒精。但從上世紀90年代以後,這些特點隨著社會和年齡的變化逐漸成為一種記憶,我説不清楚今天呆在雲南的藝術家還有哪些共同的特點。仔細想想從生活方式看的確還保持著一些共同的東西,比如都愛畫風景畫陽光普照的郊外景色。在夏季只要老朋友們從外地回來,大家都會開車一起去遠一點的地區去大吃一頓野生菌,週末大家都喜歡聚會在創庫的源生小院打牌,只玩鋤大地,也不玩別的。
雅昌藝術網:雲南的藝術家群體的創作狀態與其他地區的藝術家創作狀態比較有哪些區別,例如北京?
毛旭輝:過去時代的創作都被中國幾個重要的藝術批評家和理論家總結過了,象高名潞等人所著的《中國當代美術史85-86》(1991年,上海人民出版社),粟憲庭《中國百年藝術思潮講演錄-80年代:從後文革到後89》及一些研宄介紹西南藝術和藝術家的文章,,呂澎易丹合寫的《中國現代藝術史1979-1989》(1992年,湖南美術出版社),王林的許多研究西南藝術的文章及他在廣東美術館策劃的《從西南出發-西南當代藝術展1985-2007》,我想這些學術研究都是我們看侍雲南當代藝術的重要參照。我想概括起來有幾點:
1.生命狀態和自然意識比較突出,這裡面就包含著生命的衝動、浪漫主義、詩意及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在80年代其創作普遍具有表現主義和超現實主義及原始主義的傾向。
2.受觀念藝術和理性思維的影響較小,於是架上繪畫的陣容一直很強大。
3.這個地區特有的人文傳統即多民族共居的多元文化生態和高原複雜多樣的地理和氣候條件始終影響著藝術家的人格和精神,這種外部條件讓藝術家更具有獨立和自由的狀態。在雲南即使在80後一代人的創作裏,受市場和潮流的影響都很少。
雅昌藝術網:您覺得現在還在雲南的藝術家主要的創作狀態是怎樣的呢?
毛旭輝:現在5、60年代出生的藝術家都各奔東西,生活在各地了,很難談論,反而我們學生輩的畫家,那些80後的年輕人更具有特點,當然我對一部分"純種"的來自雲南鄉村的孩子們充滿興趣和期望,他們身上還帶有濃郁的泥土和山野的味道,他們的創作裏沒有受到流行的當代藝術的"污染",就是説他們在這點上與上世紀80年代的文化精神聯繫了起來,獨立與自由,對那些一味標榜中國特色的潮流不感興趣,而對自然對影響他們生長的鄉村和山野更為關注,我認為他們遲早會為當代藝術注入一種綠色的價值。當然在全球化的今天,雲南客觀上存在著各種使用著國際化語言的藝術家,只是我個人一直在支援和關注那些在內心裏熱愛自然,語言上擁有地域性特質的創作狀態。
雅昌藝術網:平時在北京和雲南兩地之間來往的多嗎?從藝術市場、藝術氛圍、藝術家狀態等方面有何區別?
毛旭輝:還算比較多的,中國的體制的格局導致中央與邊疆的聯繫始終是重要的。在中國除了北京、上海其他地區就沒有什麼像樣的藝術市場,雲南有創庫這樣不錯的藝術社區,存在10年了,儘管地方小但影響還挺大,氛圍親切純樸很聚人氣,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圈子,象80後藝術家喜歡聚集的小區-"明日城市"也充滿活力,那裏正在成長著一批正在掘起的年青人。另一方面雲南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和雲南藝術學院美術學院油畫二工作室也是非常明確和旗幟鮮明的在培養走當代藝術路子的學生,鼓勵他們走自由創作的道路。這方面已經取得一些成績。當然也要看到雲南特別落後的方面,至今沒有一家真正意義上的畫廓,也就是沒有藝術市場,另外至今沒有一本藝術媒體,這些都是令人遺憾和被人看不起的地方。
雅昌藝術網:您最近在創作什麼樣的作品?您覺得您的作品是否受到當地人文、環境和氣候的影響呢?您作為一個在雲南的藝術家,會不會有一些情節會表現在作品中,成為消失不掉的一部分?
毛旭輝:沒錯我的創作總是與我長期生活的地方有複雜的關係,雲南一年四季陽光都很充沛,要是今天沒出太陽畫畫的狀態就有所低落。每到春天和夏季節就會畫一些與自然有關的作品,畫裏就會出現鮮花和植物的色調和影子,最近的作品除了表現的方法比較自由外,有很多三葉花的色彩,遍佈昆明大街小巷的三葉花,有人叫三角梅,讓我有表現的慾望。
最近還有一種感覺就是去尋問人應該死在何處,近兩、三年來由於目睹了父母親的去世,他們都在醫院簡陋的病床上去世,讓我非常難受,人竟然就這樣毫無尊嚴地粗糙地離開了世界,給我精神上很大的打擊,我覺得人不應該就這樣死去,我認為人不應該在病床上掙扎著離去,而應該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結束生命,這樣的期望有些浪漫,但人應該有選擇如何去死的意識,所以什麼是我們的葬身之地,成了我潛在的繪畫主題。
另外由於參與了對畫空間將舉辦的一個雲南年輕藝術家作品展的策劃工作,為此我寫了一篇文章,題為《雲南的種子》,裏面我談到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藝術上應該有一種回歸區域性的傾向,當然它不是回到庸俗的風情主義和過去的鄉土繪畫裏,而是要親近自然親近大地母親。而在雲南這是得天獨厚的。
雅昌藝術網:現在雲南的藝術家還有湊一起“鋤大地”的習慣嗎?主要有哪些藝術家現在還活動在雲南的?
毛旭輝:當然在繼續,我把“鋤大地"推到了比賽的階段,今年7月我們在創庫成功舉辦了首屆大地杯賽,在昆明的16位畫家經過三個晚上的角逐産生了冠亞軍和第三名,"戰鬥"十分激烈,總之將有更多的畫家會參加秋季的杯賽。平時只要週末創庫的"快樂大地"就會繼續進行,從50版到80後的藝術家都會在一起玩。長期在昆明的藝術家主要有我、唐志岡、李季、武俊、孫國娟、欒小傑、曾曉峰、羅旭、段玉海、劉亞偉、胡曉鋼、金志強、胡俊、陳長偉、蘭慶星、和麗斌、趙磊明、張晉熙、陶發、李瑞等等一批人,各個年齡層的藝術家都有,70、80後的藝術家更喜歡戶外運動-足球和自行車。其實雲南當代藝術的隊伍一直都是很興旺的。
雅昌藝術網:今天年輕藝術家的創作狀態和與您同輩的藝術家創作狀態有什麼不同?
毛旭輝:區別肯定是有的,70、80後的藝術家成長和創作的世界背景己與我們年青時大不一樣了,今天這個社會經濟繁榮但貧富懸殊日益增大,今天面臨的問題已經與上世紀80年代的意識形態壓力和經濟落後狀態大不相同,這種現實的變化時刻都在影響著創作者的心態,不過雲南還好,這裡的年輕人還保持著對自然的熱愛,創作和生活態度還比較從容。當然今天社會的流動性很大,選擇留在故鄉的人必然有他認為不能放棄的意義和價值。這種態度是不可小視的。
雅昌藝術網:如今的年輕藝術家在受到資訊化極速發展影響之後,他們還擁有西南藝術家的特點嗎?
毛旭輝:是的這是個問題,不過文化現象總是在變化的,固定了模式也就完了,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區域特點從表面上是消失了,弱化了,但還沒有真正死亡,我以為還是有一些內在的素質和經驗在傳承著,每個地區的文化都有它的歷史,而在最近的30年中,當年"新具像"所開拓的現代主義傳統仍然有它的意義,仍然在許多藝術家的記憶裏,無論是張曉剛、潘德海還是葉永青以及孫國娟在年青一代藝術家的心目中仍然是文化英雄,他們都會為自已的故鄉産生過這些人物而自豪。
雅昌藝術網:為何大批藝術家都從西南出走呢?現在看來出走的意義是什麼?
毛旭輝:這很正常,假如雲南是一個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就不會有這種現象,現在這種狀態很好,世界為藝術家提供了更多發展的空間,他可以象我一樣留守本土,也可以成為葉永青式的候鳥,總之路子是很多的,條條路通羅馬的確是這樣。關鍵是每個人尋找到符合自已內心發展的空間,無論是出走還是留下都是這樣。
雅昌藝術網:您覺得在所有的介紹西南藝術或者藝術家的展覽中,比較重要的有哪些?您最近有什麼展覽計劃嗎?
毛旭輝:歷史上的展覽還是很多的,只能説點近的,從2000年以來05年在深圳美術館舉辦的《緣份的天空》;2006 《共用之土:2006雲南當代藝術邀請展》,四方當代美術館,南京(李小山策劃);07年在貴陽美術館舉辦的《口傳與耳聞的四方-第3屆貴陽藝術雙年展》(葉永青總策劃);07年由王林策劃的在廣東美術館舉辦的《從西南出發-西南當代藝術展1985-2007》;07《從新具像到新繪畫》 (呂澎策劃)北京798唐人藝術中心,今年上半年在北京天安時間當代藝術中心舉辦的《出雲南記》(葉永青策劃)以及在北京中藝博國際畫廊博覽會中舉辦的特別展《我的風景-我的烏托邦》,這些展覽都集中展示了西南藝術的創造成果。
而在下個月要在北京對畫空間舉辦的《過橋米線-雲南年輕藝術家作品展》上,將向社會展示雲南80後藝術家的創作狀態和他們帶有濃郁的泥土和自然氣息的作品,由於我期望著當代藝術有一種新的區域性元素的産生,所以特別看重這些富有青春氣息的作品。
作為我個人將在11月上旬在北京的民生炎黃美術館舉辦一次大型的回顧展,作品是從上世紀80年代至今的,算是一次中國當代藝術的個案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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