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篤
“他們”是由兩位年輕的畫家賴聖予和楊曉鋼組成的繪畫小組。“他們”的藝術之所以能在中國當代繪畫譜係中給人以精妙的驚異之感,就在於“他們”不為各種各樣的當代繪畫所限,而是能巧妙利用、揉合和轉換了已有的繪畫觀念和形式——既採納蒙太奇式的構圖,又運用波普的形式,既借用超現實的觀念,又結合批判現實的立場,等等。在這一方法論的基礎上,“他們”把非常可空見怪的景色、物體、人物、圖像等做了非邏輯的重構,甚至改變了其內在的時間與空間的關聯。換言之,“他們”的繪畫把現實與超現實、真實與夢幻、平靜與焦慮、秩序與混亂、對象與象徵進行了富朋哲理的並置,既表現了外部世界與個人內心的矛盾和衝突及其産生的某種苦澀、孤寂和距離之感,又戲謔和批判了隱藏于圖像背後的人的慾望和政治的虛假性。這正是“他們”繪畫觀念的新穎和獨特所在。
自從中國當代藝術作品在國際市場上取得些許成功之後,到了今天,甚有加大之勢,“他們”的油畫系列也是讓我們耳目一新,他們的作品中難以理解的視覺因素激發我們去思考作品中隱含的種種複雜的意義。
“他們”的充滿迷惑力的油畫系列從2005年就開始了,一直持續到現在,也一直在期望得到觀眾的理解。 “他們”這一涉獵廣泛的油畫系列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同一個餐館為背景,套有優雅椅套的椅子.木櫥上放置著電視機,另又施以明亮的色調和寫實的細節,將物象奇異地並置在一起,這一切都誘使觀者從表面入手.發掘該系列的內在含義。在2005年創作的《女生》中,觀者就會探求和思考化粧舞會裝扮的女生同室外的熱帶海景之間存在著怎樣的關係?該幅作品同“他們”這一系列作品中的其他作品之間又是怎樣的關係。經過一些瑣碎的思考之後,觀者會漸漸的明白在“他們”的這一系列油畫作品中作者並不是在相同的場景中做連續的描述,每件作品各有矛盾且富於變化。 顯而易見,在這一系列中重復的主題成為人物內心世界的動態變化同外部世界鬱積的象徵標誌。墻施以整體的白色調,畫中的主角坐在餐廳的角落裏的一張桌旁,化粧者坐在鄰邊的桌子旁,一個女中學生則坐在窗沿上,作者對畫外海景的描繪是全景式的,畫面中木櫥上擺放的電視機裏播放的畫面,又帶領觀者到達了一一個全新的迥異的領域,兼俱物質性與精神性。重復的視覺因素和人物性格升成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創造出了一種超現實的氛圍,正好恰當的表現了時下中國年輕一代的迷茫。在“他ffJ”的這一系列油畫作品中人們的心理空間是通過高層建築中的餐館景象來表現的,在高層餐館裏,人們可以在那裏鳥瞰城市的景象。像這樣的都市餐館隨處可見,但是在餐館裏就餐的人之間很少有交流,暗示出在當代中國人與人之間缺乏情感的交流,人們都處於一種冷漠的狀態。在餐廳裏,每一張餐桌就像是一座孤立的島嶼,即便是同坐在鄰座的人,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是彼此封閉的,“他們”的油畫系列中的人物之間也是彼此不交流的。 在這樣一種中性的空間中的人物和事件所呈現出的是現實主義的態度,這可以同比利時的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1898一1967)以及美國都市派畫家愛德華•霍珀(1882一1967)相比較。在“他們”這一系列中,現實和幻想的合成張力同馬格利特和霍珀的畫的風格極其相似,同這兩位大師的作品聯繫起來,可以使我們更好的理解“他們”。
“他們”是在中央美術學院學習期間,接觸和熟悉馬格利特的繪畫作品的,在2007年創作的Chinese Landscape《中國風景》中,便向馬格利特致以敬意,同時也向11世紀時的中國畫家范寬(990一1030)表示敬意。在這幅作品中,畫家再現了馬格利特的名作《這不是一支煙斗》(1929),畫家把這件作品放置在木櫥上方的一個格子裏。馬格利特的作品經常是將極其尋常的物品放置在不尋常的文本關係中,從而賦予熟悉的事物以新的意義。舉個例子來説,在馬格利特1952年的作品The ListeningRoom(《視聽室?》) 中,在室內的空間中佈置了一個碩大無比的青蘋果,從地板到天花板,充斥了室內的所有空間。更重要的是,一切事物都是依照現實手法來描繪的,無論是碩大的青蘋果還是谷色的地板都被超級寫實的刻畫。
在“他們”的作品《飛來的石頭》中,一塊文人石頭也同樣置於裸女前的桌子上,裸女從厚重的石頭後面偷窺畫外的觀者。“他們”放置的文人的石頭,是中國傳統學者展示在書房中的物品,是象徵著文雅的標誌,現在卻將這樣的石頭置於裸女前的飯桌上,這樣的效果,使得像馬格利特對房間中的青蘋果的描繪一樣的難以理解。刻苦地繪畫對象,並將其奇異的並置使得作品顯得情節離奇,從而賦予-~ff]-的繪畫以不可思議的現實主義特徵。“他們”的系列作品,巧妙地重構了馬格利特觀念上和視覺上的語言,並且同中國當代的文化氛圍相平行,借用窗外的風景和電視機裏的畫面來呈現出來。
在“他們”這一系列作品中對空間和主旨的表現,同霍珀也存在著相通之處,霍珀在1 9 5 8年創作的作品Sunlight in a Cafeteria《自助餐廳的陽光》中,霍珀詩意地抓住了上世紀4 0年代到5 0年代美國當代社會中人與人之問關係的淡漠,畫家本身也是這一時期的見證人。在《他們》的作品中,一男一女兩個不同的人物坐在兩張不同的桌子旁,他們顯然意識到了彼此的存在,但仍然保持彼此隔絕的狀態。 然而與霍珀《自助餐廳的陽光》裏的孤寂和憂鬱的風格不同,“他們,作品中拒絕了敘述和情感的存在空間,從而使得“他們”的作品更傾向於像夢一般的不確定性,也就更接近於馬格利特。在油畫作品中,“他們’’是畫中人物彼此完全遺忘,這樣,作品的視覺因素和主題便可以清楚地被理解。
作品中神秘的男子總是位於畫面的右半部分,並且以背示人,所以他似乎是以一個熱衷於自己想法的活躍分子出現在畫面中的,他或許在讀書,或者在吃東西,而位於角落桌邊的主要角色往往是女士形象,她的身份是多重的,一個女軍人、新娘,或是女L11學生。同霍珀《陽光'中的顧客不同,在自助餐廳裏她看起來很迷茫,她直視著畫外的觀者。舉例來説,‘他們•同志》中,手夾香煙的酷女郎,《軍粉》中向畫外凝視的女軍人。她意識到了觀者的存在,所以作為觀者的他或她不再是簡單的作為觀眾同畫中世界保持了適當的距離。而是通過“她”的凝視,把畫面中所描繪的虛擬空間同觀者的現實空間聯繫起來,這樣,“他們”的作品構造的是一個開放的系統,它歡迎和暗示觀眾進入畫面描繪的內部和外部領域。作品所描繪的表現了中國當代社會中抽象的和實際的事實。
中國城市的發展變化通過作品中窗外景色的描繪和電視的畫面表現出來。 就拿作品《知識分子》中窗外景色來説,我們看到了北京都市風景,這種風景同樣是全景式的展現,風景中最耀眼的要數在建的中央電視臺新部。 相應地,在餐廳電視中播放著的是中央電視臺的新聞節目。《他們•鳥巢》中所描繪的北京奧運會主體育場,以它的獨特構常被人們趣稱為“鳥巢”,此時,“鳥巢”正由內向外發著光,電視裏播放的是北京奧運的宣傳節目。
在“他們”創作出該系列的幾幅作品之後,像《女中學生》(2005), 《中央電視臺》(2006)• 《奧林匹克》(2006), 《家庭》(2006),一個女孩著學生制服,穿著不是很整齊,注視著窗外處於盲目擴建施工中的都市風景。這幅作品同wengFenl~《在培上——深圳》(2001—2003)的主題頗為相像,在那幅作品中,一個小女孩是坐在老城區的墻頭上,注視著都市的發展景象。 “他們”系列作品中的女中學生形象,像weng Fen的照片中的女生一樣,作為兩個世界的聯繫——個人和社會,“他們”畫中的女孩坐在餐廳裏,可以説是遠離外部世界令人困惑的變化,但她卻是這一混亂狀態的見證人。
最後,唯一恒定不變的事實是見證人類內部和外部的世界交化的是時間。在“他們”一些作品中, 巴洛克式的靜物經常會出現在畫中主人公的桌前。其鮮艷的色彩,精道的筆觸,正象徵了生命的短暫以及意義的空虛。在《軍粉》中,桌子上的盤中盛著一隻香美的烤鴨,烤鴨旁邊是疊放在一起的兩大塊牛肉,牛肉紅白相間的顏色,旁邊是烤鴨的金黃色,暗示了死亡是每個人都無法逃避的。在“他們,,這一系列作品越來越向超現實主義方向發展的時候,還是會出現巴洛克式的靜物,在《知識分子》這件作品中,站立著兩個知識分子模樣的人,一個站在桌子上,另一個站在地上-站在桌上的人往站在下面的人身上澆水,站在地上的那個人一手端著水杯,用另一隻胳膊夾著一本書,被澆的人似乎還有些興奮。這樣使他變的很清醒。在桌子上擺放著一盆已經枯萎了的靜物。這些植物仿佛注視著畫外的觀者,似乎是在等候著觀者的加入。
“他們”寓意深刻的油畫創作,促使觀者再度光臨“他們’’的“餐館”,這當然是因為“他們”油畫背後的隱含義並不是只需要一次便能發掘徹底的。眾多人物和相關因素包含于油畫作品中——桌邊女孩,旁桌上神秘的男子,還有坐在窗沿邊的女孩——他們等待著你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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