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鄧若楠
藝術品投資的短期波動性比股市、樓市小得多。在過去50年中,藝術品投資的年均投資回報率為10%，股市為10.4%。以莫奈名畫《睡蓮》為例，其60年的投資回報率遠遠超過同期標普500指數。
藝術品近年來在國際拍賣市場上屢屢創下的高昂價格令人目瞪口呆。事實上，關於一件藝術品如何被估值的問題一直都是藝術品投資領域令人狐疑的一點。將感性創作的藝術品，“歸納總結”于理性的金融計算工具當中，這原本就是艱難的事情。
但是，一位數學和金融專家卻樂此不疲。
十年前，邁克爾·摩西在紐約大學教授聚會上找到梅建平，探討如何將自己12年來收集到的世界著名拍賣行藝術品拍賣記錄做一個梳理，以向自己的太太證明藝術品投資的潛力。摩西教授既是一位藝術品收藏家，也是美國18~19世紀傢具的頂級專家，但他並不擅長數學與金融模型。而梅建平當時正在研究資産配置與房地産指數。摩西教授的建議使他決定借助自己的數據庫模型，將藝術品當做資産來研究。梅建平嚴格計算藝術品的投資回報率，建立了一個可以分析藝術作品價格走勢的數學模型。
“我們一開始的定位就是一個行業標準。2003年經濟學界公認的最具學術聲望的期刊之一《美國經濟評論》經過三輪專家評審後發佈了這項研究結果。”
如今，梅建平已歸國擔任長江商學院教授，而他參與創建的以反映西方繪畫作品的市場價格走勢為主的梅摩藝術品指數(Mei Moses Fine Art Indexes)已被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定為世界十大生産指數之一，眼下這一指數的“中國版”也即將推出。
“打假”的中國指數系統
目前的梅摩藝術品指數數據主要有三類：一是美國畫派，即美國本土藝術家1650~1950年創作的藝術品拍賣價格;二是印象派和現代派，即1875~1950年的西方油畫作品拍賣價格;三是古代畫派，即1200~1875年西方早期古典畫派作品拍賣價格。
這些數據中包括1925年至今所有美國派、19世紀古典派、印象派和現代派在蘇富比和佳士得兩大拍賣行主廳銷售記錄。如果一幅作品的銷售記錄顯示出該作品曾在其他拍賣行公開交易，則追溯到該次交易價格。由於這些數據是建立在所有在蘇富比和佳士得公開拍賣的藝術品價格之上，因此上述指數具有公開、透明及可重復的特性。摩根大通、美林、UBS、花旗銀行、德意志銀行等大銀行都在引用這個指數作為藝術品投資參考。
“可以説這個指數幾乎不存在人為因素影響，這個模型最符合金融投資原理，綜合考慮到了每個藝術品的不同特性，使計算誤差能達到最小。”穿著中裝，坐在能將上海外灘江景一覽無余的半島酒店酒吧內，梅建平語速飛快地向記者介紹。
他的方法是，跟蹤同一件藝術品重復的成交紀錄，並由此構建科學的藝術品價格指數。他的團隊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中，追蹤紐約藝術品拍賣市場從1950年至今的拍賣紀錄，並從中挑出8000多對重復交易的數據，之後每年有250~300對新的數據補充進去。根據同一件藝術品買、賣的價格差來計算這一段時間的投資回報率。
這種方法與國內一般使用的“平均價格法”有很大不同。平均價格法是將某一位藝術家每一時期(例如每個月)的作品拍賣成交均價連成一條價格曲線，以推算出該藝術家某一作品的大概價格。但藝術品每季拍品價格都不一樣，使用平均價格比較得到的數據相對比較粗略。而“重復拍賣法”不再局限于使用重復出售的價格數據，而是將所有的成交價格收集起來進行研究分析。“反映的是價值的實際增幅，而不是總體平均。”
即將在中國推出的當代藝術品投資指數，其計算方法與美國指數完全相同。但事實上，關於對中國當代藝術品的評估和價值分析，摒棄人為因素，這聽上去像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中國藝術品市場相對來説一直比較混亂，主要有贗品、拍假、假拍等問題，拍賣數據很多不可用。”他承認。
2005年，他曾與弗吉尼亞大學一位教授共同發表過一篇論文，研究美國1930年代的資本市場坐莊情況，總結了一套對虛假交易的分析和檢驗方法。如今，他把這一方法用在了鑒別藝術品投資交易。
“在中國首先推出的指數針對的是當代藝術，這些藝術家本人基本都還活著，從一定程度上能夠解決贗品問題。雖然‘託兒’的問題比較大，但我們已經找到了發現藝術品虛假交易蛛絲馬跡的方法。2005年我回國後主要就在做這方面的梳理工作，現在可以説80%以上虛假交易已經被梳理掉了，剩下的虛假數據對指數影響已不太大。”
在他看來，正因為中國的藝術市場不規範，才更需要積極推動基金産品發展。基金産品最大的特點，是能夠逐漸引入規範、合法、公開公平公正的市場環境。特別是由金融機構參與設立的基金産品對風險控制方面顯然更為專業。同時金融機構的介入還將把一部分具有經濟實力的企業家帶入這個市場。他們剛進入時或許是為了賺錢，但是進入以後，他們會去關心基金産品下的藝術品，可能會使他們變成真正的收藏家。
“短期看可能是使藝術品沾染銅臭味，但長遠看卻能起到規範市場、教育投資者、培養社會品位、提高全民文化素質的效果。”他説。
按照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市場分析中心主任趙力的説法，我國藝術品投資基金出現在2005年。2007年民生銀行的“非凡資産管理——藝術品投資計劃Ⅰ號”産品推出則為更多人熟知。近兩年，隨著藝術品價格水漲船高，國內各種形式的藝術品基金産品也紛紛問世。
梅建平認為，國內藝術品基金産品發展還處於起步階段，絕大部分基金産品沒有解決科學定價體系問題以及風險控制問題。
“由於只有定性的東西而缺乏定量分析，資産組合該怎麼做、風險有多大、如何控制風險基本還説不清楚，嚴格説作為金融産品對投資回報預期也比較粗略，偏機會型。目前國內藝術品市場還沒有一個適合投資的指數體系，而基金産品如果沒有一個科學的估價體系，就是忽悠，梅摩指數是為藝術品估價引進比較系統的科學的方法。”
投資市場“第三極”
目前不少海外的知名銀行都開設有藝術品服務項目，歸屬於私人理財的服務領域。包括評估客戶的收藏品價值、保險與運輸諮詢、買賣建議等。梅建平認為，西方藝術品市場擁有強大的畫廊體系和交易平臺，藝術品投資基金也建立在發達的金融業基礎上，投資渠道充分，相對理性和成熟，供需雙方都能獲得較大的收益和利潤。
“當投資人通過各大拍賣行等渠道購買藝術品時，通常市場能夠給出一個很好的定價，‘拍假’、‘假拍’這種現象很少發生。”
英國的Fine Art Fund，被公認為目前最活躍的基金，雇傭了多位藝術經紀人在全球購買潛力藝術品，並引入專業的投資手法，比如按照3：3：2：2的比例購買印象派作品、大師級作品、現代藝術品以及當代藝術作品，規避風險的同時確保不錯過各個領域的熱點。
“西方國家法律體系比較完善，比如基金的契約合同充分運用法律框架，比較有保障。而我國沒有為藝術品投資基金服務的法律法規，對投資者的保護較弱。相關部門應儘快完善《拍賣法》，明確拍賣公司的責任。另一方面,金融業應更積極參與，如保險公司可以有針對性開發保險産品。”
根據梅摩指數研究報告顯示，藝術品投資的短期波動性比股市、樓市小得多。梅建平曾舉過一個例子，如果在1955年投資藝術品1元，到2006年，投資印象派作品將升值為60元，選擇古典大師作品升值為122元，而選擇美國作品則可以獲得回報140元。
據了解，目前每年全球的藝術品拍賣成交都超過4000億元人民幣。梅建平認為，藝術品投資市場未來將與股市、樓市並駕齊驅成為投資市場“第三極”。
“當代藝術品估值是有一定規律可循的，從我們研究結果，一個藝術家作品一般由四大因素決定：市場大勢、不同流派、個人創作力和創作階段。科學的定價就是把這些相關因素盡可能定量化從而為基金産品服務。藝術基金一般規模較大，拿到作品的價格也相對合理一些。現在國內一些市場人士比較擅長藝術品短線炒作，但短線風險是很大的。”
古書畫嚴重低估
中國許多藝術品尤其是古書畫作品年代往往比文藝復興時期還早，保存也更難，此前中國古書畫價格其實是被嚴重低估的。他預測，在接下來的10至20年內，中國古書畫作品的價格將達到世界頂級藝術品如畢加索、梵谷等大師級作品的水準。另一方面，中國高速增長的財富總量也足以支援整個藝術品投資市場的繁榮。
“中國是未來的大經濟體，話語權更大將使中國一些藝術成為世界主流藝術。比如現在投資一些當代藝術理財産品，10年到20年內就將有10倍到20倍的上漲空間。”
關於當代藝術是否存在泡沫的問題，梅建平認為，從1995年起，世界當代藝術品市場的表現就遠遠好過世界藝術品市場大勢，中國當代藝術市場表現實際上與國際市場基本同步。金融危機之後，西方市場開始反思當代藝術價格與藝術性的統一問題，也就是説一件作品的核心藝術價值與核心市場價值是不是匹配。整個市場在最近幾年都在調整，中國市場有復蘇跡象，但調整還將持續一定時間。
梅建平曾在1997年與導師合著了一本針對新興市場的研究著作《全球早商機》，事實上，他和他的團隊眼下正在通過建立金融化的藝術品投資指數和評估體系，書寫著藝術品金融化市場的“早商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