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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可:藝術教育的確太平庸了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11 11:27:59 | 文章來源: 出山網

最近我在跟一個畢業班上課,指導他們的畢業創作和論文。相繼到來的同學茫然地走進教室,全然沒有一點激情,當然就更談不上在四年的本科學習中,他們對藝術或者對未來的工作的嚮往。如果我們捫心自問,這些同學的家長,懷揣夢想把子女交給這所謂的高等學府和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教師,我們不得不為我們的工作而羞愧。是什麼導致了這一切,大家心照不宣,但是這樣下去真是一種罪過。

朱小禾:現在的教學主要是常識化和感覺化,常識化就是把一些科學的基本常識作為基礎;感覺化就是全憑自己的內心感覺,全憑懵懂無知,成為一種很自然的狀態。我提出一點,也是高名潞所説的,主要還是方法,教學上缺乏對方法的探討。我有一篇文章的題目打了個比喻“藝術教學要放掉洗澡水,去探就嬰兒”,我們現在的教學全是洗澡水,而洗澡水是內容、情感、感覺,把洗澡水放了以後就沒有東西了,我覺得嬰兒就是方法,我們應該探討那個。我也不知道這樣比喻是否合適,之前也沒有和別人交流過。

俞可:為什麼會常識化?就是因為高校沒能營造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文環境,沒有與市井生活拉開差距,奔小康使我們對文化、對藝術再也沒有了夢想,我們越來越把我們的智力普通化。

朱小禾:美院的教學在智力、想像力的程度上級別都很低,為什麼很低呢,因為都是常識,而且是一般的常識,沒有把藝術作為一種假像、一種虛構,編造一種想像世界。它和西方藝術不同,西方藝術是一種神話,中國藝術全是一種常識、歷史、記憶。神話和記憶的差別就在這裡,西方藝術全是虛構的,讓觀者不知所云,而中國藝術看了就感覺是與我們的回憶一樣,與我們的傳統一樣。

俞可:你説的是中國我過去的藝術還是現在的藝術?

朱小禾:我談的主要是教學而不是藝術,主要是對教學方法的探討。

俞可:教學問題上,學校老師知識的陳舊就是第一個大的問題。尤其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們所學的那點知識早就不夠用了。現在太多的教師既不研究傳統,又不接觸新知識,他們再也沒能繼續學習,對前沿學科也沒有興趣,一直在城市化的進程中掙錢,而且什麼錢都想掙,沒有知識分子的底線。既跟中國傳統的知識分子的人格沒關係,也不好好地向西方優秀的知識分子學習,再加上民眾、學生對教師也沒要求,所以大家才會得過且過,所以學校才會有這麼多會忽悠的教師。

朱小禾:那是管理上的問題。

俞可:我覺得那還不僅僅是管理上的問題,教師的知識結構、精神結構出現問題以後,他怎麼能夠適應社會,適應進步的東西。我們這代人的知識還停留在七、八十年代那種不成熟的知識結構裏,而我們後面又由於城市化來得太快太突然,人們無暇去彌補知識上的不足。其實裏面還有道德上的不足,教師現在沒有了信仰,大概是為了個人利益耗了太多的精力,哪還有時間學習,哪還有時間想到學生的未來。

朱小禾:知識太常規了。

俞可:也不僅僅是常規,而是對知識認識的片面化和對知識運用的實用主義,缺乏對未來的思考,缺乏知識分子的職稱條件。

朱小禾:美院終究還是體制問題。現在留校的還都是憑關係、熟人留的,而不是考察誰對知識研究得更深入。

俞可:我倒不全部反對中國式的人際關係。只是我認為,作為教師應該為自己設置一條底線,這是一條知識分子的人格底線。有一點理想主義,有一點人文精神,這對我們教師來説至關重要。當然,不僅僅只是這些,如國家、民族、家長,我們應該牢記在心,不能忽悠。另外一點,今天的教育還有一個問題是“資本”。我覺得資本這個東西對人來説具有極大的魅力。對資本的體驗,早期是中年人顯得很敏銳,而現在是年輕人特別迷戀。年輕人把資本想像成另外一個東西,而且越來越朝欲求方面去尋找資本實踐的可能性,過去我們片面地去看政治、精神層面的東西,現在又走向另一個極端。事實上,中國本身並不是一個極端的民族,當然資本本身並不是壞東西,但是如果我們太迷戀金錢,的確也給當下和未來製造出中國人的一種缺失,這也直接反映在教育中,我覺得這是美院存在的一個很根本的問題。今天的年輕人在實踐自己藝術的過程中,開始還能夠積極地去思考、去實踐,一遇到資本,他們就失去了目標,而沒有得到資本好處的一些人,又失去了心態,他們把不得志裝到藝術的桶裏,拼命攪拌,顯現出反常的反映,保衛式地對待傳統和裝神弄鬼地號稱前衛。

朱小禾:還是比較常態。

俞可:不,我們這個對文化特別敏感的民族還是一個有很大局限性,就是對文化的思考,常常是平面化的,缺乏對文化藝術的立體觀念,正因為如此,我們的藝術教育、藝術創作、才不能如願以償的發揮作用。那不然文化的話語權肯定是在我們中國而不是在歐美了,我們應該讓我們的文化超越金錢的魅力,這樣才能強化出中國人對文化教育的品質。

朱小禾:所以問題的實質還是教育。我想談的就是教學問題,教學的方法,還有就是藝術的情感,不是普通情感。

俞可:藝術教育的瓶頸就是我們太實用主義地去思考教育,藝術和藝術教育是超越經驗、情感而存在的。

朱小禾:對,我只是更理論化地思考一些問題。具體的管理上的問題不管我的事。我們應該告訴學生,什麼叫藝術想像?藝術想像和生活想像是不是一回事?肯定不是一回事。藝術想像都是虛擬的。我們要知道什麼叫吳道子的感覺,范思哲的奇思異想是怎樣來的,那都是虛構的,和普通感情一點關係都沒有。美院現在的問題是,只要我有點感情我就可以成為藝術家,學生就是這樣的想法,但這和藝術創作不是一回事。

俞可:我覺得感情其實也是個中性詞。你看《阿凡達》的導演卡麥隆,他對情感的體驗和虛擬空間的認識也是比較情感化的。關鍵是在這樣一種表達過程中,我們如何運用智慧來昇華常規情感,或以一種虛擬的方式來完成我們關於生活的想像,而表達出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這也許就是我們得認真對待的未來。

朱小禾:這個人我不是很了解,也沒有深入研究,但從我的角度來説,好的情感,特別是藝術情感都是神話。

俞可:如果把這作為參照來討論我們的教學,的確可以發現我們在藝術教育中,所作的種種強調都是技藝的,它越來越游離開藝術的目標,遠離藝術中那些本質的東西。太遺憾了,教師的無知的確是不能原諒的。

朱小禾:藝術情感不是心理,不是我們的心理活動。心理活動是什麼,就是人的內分泌,你的內分泌活動關不著別人什麼事,個人神經質的那些東西和別人也沒有關係,這也造成很大的誤解。大家都覺得藝術家很神經,內心都很怪異,要麼就是有什麼天啟——上天給他的啟示,這樣我就成為藝術家了,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我覺得這樣的誤解讓學生耽誤了學習。

俞可:那我覺得你誇大了事實。現在學生對老師的價值認定和榜樣的尋求根本不是這樣的了。我覺得80後很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對老師的社會價值的判定,社會價值就是一個普通人的價值判定,它就是缺乏理想,,缺乏夢。在今天,藝術教育越來越世俗化,貌似藝術家的騙術是因為我們的民眾過去對藝術缺乏關注,很多所謂的藝術家騙了別人也騙了自己,從個體的文化認識轉換到一個公共的語境,其中是需要智慧和努力的,今天的藝術教育的確太平庸了。

朱小禾:缺乏神話

俞可:對,缺乏神話。你這一點説得很對,他們沒有本質化得去理解藝術,我們對歐洲文化仍然缺乏深度研究,同時又對我們的優秀文化遺産套入一種利己主義的應用,所以我們才這樣的兩邊不著地。

朱小禾:我的意思是,我們的教學應當指出,這個藝術神話是怎樣造出來的,這一點很重要,不是我有了感覺我就是藝術家,你有了感覺和藝術家是兩碼事,因為你的內分泌的情況、你的經歷、你的回憶和別人都不一樣,這和藝術完全就是兩回事,我主要想談的是個方法問題,就像嬰兒一樣,人們都被洗澡水的霧氣迷惑,我覺得應該放掉洗澡水,探究嬰兒,只是我説得有點矯枉過正,洗澡水和嬰兒也不能分開。只是現在面臨這個問題,為了把這個問題説得更清楚故意説得比較極端,這個事也是不可能的。

俞可:另外一點,中國的美院對專業性這個問題的認識上都有一定的問題,它對技能的要求勝過對知識本身的要求,缺乏對藝術的真誠。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學校一切不幸的關鍵在於教師,教師的認識問題解決了,教師的知識結構立體了,教師有了人文關懷,藝術教育才能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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