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週刊》:書畫名家館收藏了大量名家作品,有的還藏有他們生前收藏的珍貴古字畫。比如李苦禪紀念館既有李苦禪的作品,又有他生前收藏的八大山人、文徵明、劉墉等人的作品,這對收藏的硬體條件提出很高要求。那麼目前書畫名家館的條件整體如何,是否存在因硬體條件欠佳而損害藏品的情況?
盧炘:就總體而言,書畫名家館藏品的收藏管理硬體條件還相當不理想。一方面,這些年對防盜、防火比較重視,多數館防盜警報設施、防火消防設備基本已配置。但也有一些館有死角,設備簡陋,亟待更新。另一方面,防潮、防霉、防蛀、防裂、防老化問題不少,秋冬乾燥書畫容易開裂,春夏潮濕容易産生黴斑。只有少數館具有恒溫、恒濕的收藏和展覽條件,像北京徐悲鴻紀念館新建的畫庫很不錯,但老的展廳陳列條件就不好;杭州潘天壽紀念館展廳有恒溫、恒濕的設備條件,但考慮到電費,恒溫恒濕機也不是全年都開,畫庫濕度能控制而溫度還未做到恒定。
因硬體條件欠佳而損害藏品的情況是存在的。有些館因為防盜條件不好,所在政府甚至規定藏品由政府檔案館統一保管,那裏也許可以防偷盜,但根本談不上恒溫、恒濕。幾乎所有的書畫名家館展廳都沒有空氣凈化裝置,有的館自然環境並不好,加上參觀者人數多,造成空氣中二氧化硫、二氧化氮、臭氧、氯氣含量超標。二氧化硫能使紙張中的纖維素的糖鍵酸性水解,形成硫酸蝕損,會使紙張發黃變脆。我們通常看到書籍的邊緣容易發黃變脆就是邊緣吸附的二氧化硫較多的緣故,畫中的顏料也敏感變色。二氧化氮的破壞作用也不可低估。據西方文獻報告,西斯廷大教堂中米開朗琪羅的壁畫受損便是參觀者呼吸和汗液揮發産生的氨氣,加上溫度變化等原因造成的。二氧化氮形成的硝酸、亞硝酸、硝酸鹽,對紙、織物、著色劑及金屬表面易産生腐蝕。臭氧是強氧化劑,對字畫、織物、傢具、金屬等都有危害。氯氣則易生成鹽酸,腐蝕性也很大。
此外,書畫,尤其是巨幅作品長期懸挂也有問題,機械的拉力大,紙質纖維長期超負荷承擔,畫面受力不平均,畫面就會拱翹、變形。有的館建築條件差,甚至陽光直射,紫外線太強,對紙張和畫面上的色彩影響很大。王雪濤紀念館曾將現在的繪畫真跡與前些年出版的印刷品放在一起比較顏色,像花青這些植物顏料色褪得很厲害,讓人心痛得很。
對這些問題,書畫名家館多數都沒有能力解決。
《美術週刊》:書畫名家館的管理經費來源有哪些?是否充裕?
盧炘:通常,書畫名家館藏品的管理經費比省市綜合性的博物館要少。目前書畫名家館所屬大概有這麼幾類:第一類,屬文物局管,經費相對好一些,主要是上級領導懂行。第二類,文聯美協以及園林局管,他們常常以展覽館的要求管理,而不是以博物館文物的要求來衡量,經費自然很難使名家館滿足。第三類,屬學校管,領導道理都懂,開館時特別重視,但名家館畢竟不是教學第一線,以後經費想要逐年增長,一個字“難”。至於第四類民營館,包括屬於個人和企業的名家館,條件好的不多。作為專業性藝術博物館,它完全是公益性的,雖然有名譽上的收穫,但經濟付出巨大。多數辦館者當初並沒有想清楚,後來騎虎難下,僅僅是維持而已。一些冷下去了,又會有新的産生,熱愛藝術的富家總會不斷涌現。再就是經營性的館,以館養館,倒也有生氣。
總的來講,經費多數都不夠充裕。有的館經費不足,只好減少陳列廳管理人員。杭州有一家館樓上3個廳,開放時只有一個人看管,上洗手間還要離開展廳去樓下,我真為他們擔心。
《美術週刊》:在藏品的防禦性保護和動態管理上,書畫名家館做得如何?是否存在人員、技術方面的問題?
盧炘:有句話叫“‘技防’‘物防’不如‘人防’”,前面我所講的藏品防禦性保護措施,作為硬體保障是必須的,但人的因素始終是第一位的。説一件我親身遇到的事,有一次我在一家名家館參觀,發現展廳很潮濕,墻上長著大片黴菌,奇怪的是書畫立軸依然懸挂著。我問館長為什麼不卸掉畫,把墻上的霉給清除掉。回答讓我大為驚訝:這不能動,畫是家屬的,他們挂好後不讓動,誰敢去打掃呀。當然這是非常極端的事。我發現名家館負責人若對館主有感情,或者雙方原來就熟,責任心就強。而臨時從什麼地方調來將名家館當跳板或養老地的負責人,就讓人失望。
在動態管理上問題自然就更多,因為藏品的靜態管理相對於動態管理要容易一些,但藏品不可能老是在庫房裏不出閣,也不可能在一個展廳陳列而不移動。布展和外出展覽的動態管理更是我們要關心的事情。書畫的布展最常見的是操作不規範,造成畫面出現皺折。運輸中包裝很重要,現在作品保險還沒有足夠的經費,即使有了保險費,工作人員的任何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要制訂嚴格的規章制度,更要增加責任心、使命感。
《美術週刊》:非政府出資修建的名家館和政府出資修建的名家館在藏品的管理、研究、展出方面存在哪些差異?
盧炘:這種差別是存在的。非政府出資修建的名家館情況正在改善,如西安的何海霞紀念館就辦得不錯,館長是何海霞的兒媳婦、畫家曹湘秦,她很有責任感,在經營、創收方面特別有本領,所有費用都是自籌的。福建的沈耀初美術館也是民營館,經濟力量稍弱些,但很努力,也得到了同行的首肯。去年名家館聯會評出7個先進單位,唯一的這兩家民營館雙雙都評上了。這體現出兄弟館對他們的認可和支援。
期待各級政府和媒體給與名家館,特別是給予目前尚有困難的民營館更多的關懷,他們盡力在做公益性的事業。
《美術週刊》:您認為書畫名家館在大師作品的保存和流傳上,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有何意義?
盧炘:作用巨大。名家館的誕生是時代的産物。它的應運而生緣于廣大民眾對書畫名家的敬仰,緣于各地政府、有識之士對名家與地域文化、民族文化關係的深刻認識。
正如前幾年文化部給中國書畫名家館聯會的致詞所言:“名家紀念館已成為我國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和現代博物館事業有機的組成部分,已在社會上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名家紀念館為廣大人民群眾、專家學者提供了一個參觀、學習、研究的場所,不少地區的名家紀念館,不僅豐富了當地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而且成為一個重要的人文景觀。”
可以説,名家館群體是美術界一個稚嫩的小群體,但又是30年美術界不可或缺的多元之一。多元的結合和互動,産生出一種合力,推動著美術事業的蓬勃發展。各個館作為分散的個體,也許並不起眼,可當這些小水珠匯整合河,這些小美術館的集群誕生後,人們便當刮目相看。幾十家書畫名家館的收藏之和,也許會讓大美術館驚嘆,因為他們撐起了近現代美術館收藏的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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