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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藝觀【四】當表面的光鮮被拂去,藝術還留下什麼?(下)

“疫”情藝觀【四】當表面的光鮮被拂去,藝術還留下什麼?(下)

時間: 2020-03-20 10:04:37 | 來源: 藝術中國

疫情開始以來,我們每個人,都體會了一段非常“魔幻”的日子。就像一隻神奇的手將時間的鐘擺暫停,時間和生活超越了常態。

眼下,疫情仍未過去,但各行各業基本都已復工。而我們正身處的藝術界,因為顯而易見的“人群聚集”效應,要想恢復以往的熱鬧,恐怕還需要相當時日。在這次疫情的映照下,不少人再次感嘆“藝術的無用”和“藝術家的無力感”。本期“疫”情藝觀,我們將目光由博物院、藝術院校的課堂移向藝術家們。我們以電話的形式採訪了6位藝術家,邀請他們分享了這段時間的生活和思考,包括,他們是如何度過這段時間的生活的?如何思考自己、社會和藝術的關係的?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事件或災難?如何重新看待藝術的價值。

以下內容整理自藝術家採訪的口述,排名不分先後,部分內容有刪減。點擊閱讀“疫”情藝觀【四】當表面的光鮮被拂去,藝術還留下什麼?(上)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包林

包林(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 “這次疫情是一面鏡子也是一扇窗口,我們需要反思和期待的或許更多,藝術介入的方式應該有所改變。” 

武漢疫情突然爆發,社會公共生活出現了停擺,學校的工作室也不能去了,我只能一邊關注疫情的發展,一邊在家裏繼續工作。

對我來説,這個工作就是在網上給學生上課,包括討論和分頭實踐。這次版畫專業的應屆畢業同學分散在全國各地,問了一下都有疫情只能宅在家裏,拿出來討論的畢業創作方案比較常態,大都與此次疫情無關,有一位武漢的同學拿出的也是平常時期的想法。我問,在你身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沒有反映在你的方案裏?但我又擔心這樣的要求會讓學生不知所措。因為在重大公共事件面前,我們已經感覺到藝術的整體無力。

《無題》50x40cm 布面油畫 2017(已捐贈義拍)

這種無力感,源自我們自身的局限性。例如,前段時間出現的抗疫畫,表現一線人物或場景的畫面就是網上即時搬照片,成為圖像複製的複製,如果是蹭流量的話可以理解,如果不是,就成了我的困惑。

《生物間的戰爭》360x150cm 布面丙烯 2019

我的問題是:面對災難,藝術如何介入?這次疫情的爆發,讓人看到了一個有形的世界與無形的世界在碰撞、博弈,生物間的戰爭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如果能有新的視野,新的素材,就有可能轉化成積極的成果。醫生、科學家都在研究這些肉眼看不見的病菌,我們為何不去跟隨他們的眼睛,去觀察這個神秘的世界呢?

我的繪本創作研究已有數年。這次疫情,也為我認識細菌、病毒、基因、人的呼吸系統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機會。這個肉眼看不見的世界正在發生沒有硝煙的戰爭,以往肉眼看不見,視覺藝術就很難介入。但人類就是生物系統中的一員,也是細菌的載體,病毒的載體。那個無形世界的基本屬性與人的基本屬性是有重合性的,這種重合性或許就是切入點。

《勞動模範》150x120cm 布面丙烯 2019

我們都被物質社會,也即有形世界的快速發展牽著走,網際網路讓人更加相信物質的表像而不是其他,如今,一個無形世界正在讓我們放緩腳步,但看得見的人只是極少數。

在有形世界的穩定期,藝術在錦上添花,具有顯擺功能;而在不穩定期,藝術就會出現新的動力,例如法國大革命時期的現實主義繪畫、俄羅斯的巡迴畫派、我們抗戰時期的木刻運動等;而一旦新一輪的穩定期開始,藝術或許就會出現質的突破。今天,有形世界的藝術功能本質上沒有變化,但媒介卻發生了變化。社會發生重大事件時,影像、攝影的即時記錄,加之網際網路的傳播,要比其他手段更迅速,介入更有效力,這就反過來給依靠手工完成的藝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我的日曆2020.01.19-03.18》綜合拼貼 包林 2020

疫情期間,我睡得較晚,但睡前都會截屏一天的疫情數據,我做了一張日曆拼圖,從我看到的第一張病毒圖像開始,按時間順序排列了從1月19日到3月18日整整兩個月疫情數據的手機截圖和零星的工作草圖,這也是病毒在國內從肆虐到新增歸零的一個完整週期,實際上疫情的下降拐點在2月18-19日就已經出現了,比預計的快。隨著國內疫情的控制,人們緊張的情緒也在緩解,生活節奏逐漸恢復正常。我覺得這次疫情是一面鏡子也是一扇窗口,我們需要反思和期待的或許更多,藝術介入的方式應該有所改變。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澳門科技大學美術學博導、旅美藝術家,袁佐

袁佐(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澳門科技大學美術學博導、旅美藝術家)

——“當藝術表面的光鮮過去,藝術還留下什麼?”

《雨水時分》,袁佐,180×200cm,帆布油畫,2020

疫情期間的袁佐近照

我是春節前回北京的,原來是想陪母親過個春節,結果吃完年夜飯就哪都沒去了,不能跑了。這段時間我一直住在工作室裏,一個人工作,從來沒有停過。我覺得這次事情對整個國家來説當然是災難性的,現在去指責去怪罪都沒有意義,這是人類的一個災難。對個人而言,我覺得這段時間的意義,就是蹲在工作室裏,讓自己可以有一個時間去反思,去安靜下來!等於説,突然之間,整個世界休克了。在這種狀態下,我覺得特別是對藝術界、中國藝術界,是一個很重要的映照。因為所有的宣傳,所有表面光鮮的東西,造聲勢的東西,全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展覽、活動都取消了,沒有人需要你做藝術了,也沒有人有興趣去關注這些事情了,因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另外一個事情上。在能不能生存下來,能不能活下來的時候,作為藝術家,假如説你有機會,還有幸繼續在那做你的藝術品的時候,我覺得這是一個特別好的讓自己回想的時刻。

《隔離日誌-超級》,袁佐,36×50cm,多材質拼貼,2020年2月9日作

在這個時期,我也曾經想要做一點跟這個病毒,跟這種隔離的狀態有點關係的創作。結果最後,我實際做的跟這些東西都沒有關係。最近做的,和疫情最有關係的作品是一張小的拼貼。其他創作,我反而覺得應該更充滿陽光,或者説應該更接近自己的生活,正常的生活。去掉那些別人吹捧的,真正是你能夠留下來的東西。

《隔離日誌-主體工程》,36×50cm,多材質拼貼,2020年2月11日

我覺得藝術界需要像現在這樣安靜的反思,安靜的創作,不需要那種所謂的宣傳,不需要那麼多的活動、展覽開幕式,回歸到一種簡單的、自然的生活中。現在,大家在這次疫情面前,都會感受到一種無力感。 我從來不覺得藝術要給人們一個什麼東西,藝術是很私密的一件事情,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完全説明白,我自己的這個東西是怎麼畫出來的,或者説是別人能夠解讀出來它有什麼意義,我也並不覺得這個東西會對社會産生什麼重大意義,這是人的一個生活軌跡,一個記錄,一個留下來的東西。總之,這段時間給人的感覺還是挺不一樣的,我挺珍惜這一段時間的狀態,我覺得對一種生命力的追求和對生命的渴望、嚮往,這種感受更強烈了,以後的創作中可能這種東西會更多一點。

泰祥洲在紐西蘭st cuthber’s college 為藝術系的學生做了一堂關於水墨創作的講座

泰祥洲(藝術家)

——“在任何時候,藝術家都應該為自己的思考努力創作。”

我本來是趁春節假期來紐西蘭旅遊,結果趕上疫情開始爆發,國內整體進入自我隔離狀況,我也就改簽了機票,繼續留在國外。遠在海外,更能體會到華人在全世界都是一家人的感覺。這裡的華人社團,每天討論的都是如何為國內的醫療機構捐助物資,組織捐款和義拍活動。剛開始幾天,人雖然在海外,但心裏一直記挂著國內,一邊每天不停的刷手機,希望能知道更多的訊息,一邊也參與到本地的社團朋友的捐款活動中,通過國內一些好朋友的渠道購買一些疫區急需的物資捐贈過去。

過去的二十年,我們每個人都隨著中國發展的步伐,快速的前行著,在突然停頓的時空裏,驀然回首,發現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同時也關注到生存環境對每個人來説是如此息息相關。多讀書、多思考,在快速的時代腳步下變的很奢侈,但停頓的狀態,讓我有機會回到讀書的狀態,還好現在網路文獻庫十分發達,可以讓你輕鬆的檢索、購買和借閱電子書。

St Cuthber’s College 藝術系系主任Deb Cullinane女士(中)和泰祥洲(右)合影

泰祥洲收到的感謝卡

我人在國外,並沒有感受到藝術界停擺。我認為藝術並沒有停滯不前,我看到很多藝術家在捐贈作品參加義拍,為抗擊疫情做著自己的貢獻。同時,閉關的時間,也可以給藝術家提供更多的創作和思考時間。

在紐西蘭的這段日子裏,我還受邀給紐西蘭St Cuthber’s College 藝術系的老師和同學們做了一堂關於中國水墨創作的講座,從中國山水畫的哲學思想,歷史起源,各類創作風格,創作材料等方面給同學們做了介紹並且和同學們進行深入交流。年輕人的提問非常深刻有水準,可以感受到現在的青年視野廣闊,對世界,對環境,對歷史的責任感和對未來對前瞻性,也帶給我很多藝術的啟發和思考。

藝術是藝術家獨立思考後創作的作品,在任何時候,藝術家都應該為自己的思考努力創作。這段時間,我創作的作品不多,更多的是在反思。過去十幾年,不停的忙碌于各種展覽,很多作品回頭看起來,還有很多不足之處。這促使我産生重新訓練一下基本功的想法,並已經付諸行動。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中國水墨繪畫對基本功的要求很高,能有封閉的時間專門訓練,也是非常幸運的事情。

講座現場

其實,繁忙的現代生活,讓我們忽視了很多生活裏珍貴的東西,在病毒面前,無論富貴、貧窮,人人在一個相對平等的時空中。疫情發展至今,宏觀上講,人類已經實實在在地進入命運共同體時代,近80個國家都有疫情傳播,再沒有誰可以獨善其身。對於個體而言,我們更加應該尊重生命,尊重你周圍的人們,乃至自然中的一草一木。全球氣候的變化,正顛覆著人類的生存空間。我們應該怎樣認識今天的世界,如何在作品中啟迪觀眾,變的越來越重要。(採訪、整理/臺馨遙

“疫”情藝觀【四】當表面的光鮮被拂去,藝術還留下什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