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佔庭 在千年的歲月裏，以君士坦丁堡為中心的實際領土範圍變化很大。起先，它包括了整個羅馬帝國。到了1453年該城被伊斯蘭軍隊佔領之時，它已大大縮小。但無論管轄範圍有多大，拜佔庭的君主們代代相承的頭銜都是“一切羅馬人的皇帝”。他們自認為古羅馬帝國的合法延續，除了一個重要的區別：拜佔庭信奉基督教。君士坦丁已為基督教提供了保護和資助，他的繼任者們則更進了一步：他們將基督教定為法定國教。在拜佔庭，教會與政府盤根錯節、密不可分，它的藝術則將這個強大的塵世王國的雍容華貴 它的黃金、白銀和珠寶首飾 與以永恒天國為核心的圖像融為一體。 早期拜佔庭建築的偉大傑作是我們在第十三章中考察過的聖索菲亞大教堂。一件更為小巧的早期拜佔庭風格精品是6世紀建於當時拜佔庭治下的義大利拉文納的聖維塔列教堂。聖維塔列教堂並未遵循西方教堂標準的十字平面，而是採用了東方人偏愛的集中平面。絕大多數集中式教堂是正方形的，中央有一個穹頂，就像聖索菲亞大教堂那樣。但聖維塔列教堂採用的是少見的八角形。雖然其中一面墻上伸出了後堂，還有兩面墻又與一個前廊相連，但該建築的主焦點仍在聳立著一個巨大穹頂的中心。因此，集中式教堂的主軸就是一條從地板到穹頂 或者從象徵意義上講，是從大地到天穹 的垂直線。 聖維塔列教堂的內部裝飾著光彩奪目的鑲嵌畫，包括皇帝查士丁尼（Justinian）和皇后狄奧多拉（Theodora）的畫像，這座教堂就是在他們的資助下建造的。與上文討論過的君士坦丁雕像一樣，這些鑲嵌畫傳達了統治者在帝國這個偏遠角落的象徵性存在。鑲嵌作為拜佔庭人喜愛的一種工藝一直沿用下去，産生了像新聖母教堂內部鑲嵌畫這樣的傑作。新聖母教堂是西西裏的一座12世紀拜佔庭教堂，插圖所示的是其後堂上方半穹頂之中鑲嵌的一幅巨大的萬能之主基督像。作為拜佔庭晚期意象體系中的一個標準要素，萬能之主基督像強調的是基督有如天神一般令人敬畏甚至害怕的威嚴氣勢，這與他身為人子耶穌時的和藹可親截然相反。基督正下方是耶穌之母馬利亞，她坐在寶座上，嬰兒基督在她膝頭。天使和聖人分列于她左右。 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拜佔庭藝術家是怎樣脫離古典希臘和羅馬的自然主義和現實主義，轉向一種平面化、抽象化的風格的。與古埃及的藝術家一樣，拜佔庭藝術家致力於描繪大多深奧難懂的宗教教義和信條，而非日常生活場景。他們的對象不是短暫而世俗的肉身世界，而是永恒而神聖的精神世界。他們不再突出人世中人體的立體感、重量和“此在”，而是強調，我們所見到的情景實際上並非發生在今世，而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鑲嵌畫典型的耀眼金底將人物置於拜佔庭人所想像的天國的壯麗圖景之中。 聖像（icon）是拜佔庭特有的一種藝術形式，它是在木板上繪製的宗教人物畫像。此處這個例子錶現的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基督，他兩旁站著他的母親馬利亞和門徒約翰。十字架的兩臂上方的兩個天使代表著上帝的滿腔哀慟。在這裡，被拉長的、沒有重量的人體亦非站在塵世風景中，而是在金色天國裏，因為這是一幅關於信念的畫，它並不試圖想像真實的事件。馬利亞低著頭，沉浸在悲痛和深思之中。她用手勢將我們的注意力引向耶穌在十字架上的慘狀。約翰的在場是因為他是一個目擊者，但也是因為《聖經》中説過，基督在臨終前的痛苦中提出讓約翰做馬利亞的兒子，馬利亞做約翰的母親。這個手勢的象徵意義被認為是將馬利亞指定為新夏娃 所有信眾之母。因而約翰代表了一切基督徒。為了描繪死去但仍活著的基督 基督教中最關鍵的奇跡 藝術家費盡了心力。苦苦尋找能夠表達這一深奧概念的詞語的中世紀作家們有時會説基督在十字架上“睡著”了，這就是此畫所展現的效果。將這組人物圍在中央的是聖人、天使和早期教會的重要人物的圓形畫像。 到了這幅聖像繪製的時候，即1100年左右，那片以君士坦丁堡為統治中心的國土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君士坦丁關於一個統一的羅馬帝國的夢想沒能實現：疆域實在是太遼闊了。他的繼任者們把帝國分成東西兩半，每一半都有自己的皇帝。在不到150年的時間裏，西帝國就陷落了，征服它的是從北面和東面大規模涌入的日耳曼民族。君士坦丁堡重申了對整個帝國的管轄權，卻無法推行。總部設在羅馬的西方教會保持著皇家體制和宗教權威，但政治和軍事實權已轉移到地方上的新移民領袖手中，這些新來者如今已在整個西歐地區定居下來。我們的注意力現在就要轉向這些民族和他們的藝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