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我根本沒辦法好好工作,我擔心我的家人,而不是要把床單洗得多白、把地板掃得多乾淨。以前從來沒有人説過我的家事做得多好,但現在每個人都注意到我的散漫。莉莎白抱怨她的圍裙上還有臟污;坦妮基嘀咕我掃地時揚起一堆灰塵,落到煮好的菜上;卡薩琳娜好幾次對我破口大罵,因為我忘了熨她襯衣的袖子、把鯡魚買成鱈魚、心不在焉讓火熄了。 當瑪莉亞·辛在走廊裏和我擦身而過時,她咕噥著説:“穩著點,女孩。” 只有在畫室裏,我才能如以往一樣打掃,保持他所要求的精細標準。 到了第一個不準回家的星期天,我不知道要幹什麼,我不能到我們的教堂,因為它也在隔離區裏。可是我也不想待在屋子裏——不管天主教徒星期天做些什麼,我就是不想和他們在一起。 他們出門到馬倫港附近的耶穌會教堂做禮拜。女孩們穿上漂亮的連衣裙,連坦妮基也換上一件黃褐色的,她把約翰抱在手裏。卡薩琳娜挽著她丈夫的手臂,緩慢地走著。瑪莉亞·辛鎖上身後的大門。我站在屋子前的瓷磚地板上,望著他們從眼前消失,思考著該怎麼辦。鐘聲從我前方的新教教堂響起,一聲一聲敲著現在的時刻。 我是在那兒受洗的,我心想,他們當然會讓我進去參加禮拜。 我躡手躡腳地走進寬廣的大廳,像一隻小老鼠偷溜進一戶有錢人的豪宅。教堂裏陰冷而潮濕,光滑的圓柱拔地而起,我上方的屋頂高聳無比,幾乎就像是天空。牧師講壇的後方是一座華麗的大理石棺墓,裏面躺著奧蘭治的聖威廉。 我沒看見任何一個認識的人,只看到人們穿著端莊的衣服,質料和剪裁精細而華美,我這輩子不可能有機會穿。我躲在一根柱子後面聆聽禮拜,卻緊張得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怕有人會過來問我在這裡做什麼。禮拜結束後,我在別人走近之前迅速溜出大門。我沿著教堂走,望向運河對岸的房子,大門仍然緊閉上鎖。天主教的禮拜顯然時間比我們的更長,我想。 我朝我家的方向走下去,直到一座由士兵看守的圍欄擋住了我的去路。圍欄後面的街道看起來一片平靜。 “後面那邊的情形怎麼樣?”我問那位士兵。 他聳聳肩,沒有回答。在斗篷和帽子下,他看起來很熱,雖然天空中沒有太陽,但空氣溫暖而窒悶。 “名單出來了嗎,死亡的名單?”這幾個字,我幾乎説不出口。 “還沒。” 我並不驚訝——名單總是遲遲才發佈,而且通常都不完整,口耳相傳往往更為準確。“那你知道……你聽説過瓷磚匠強恩——” “裏面的人和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只能等。”這時,又有其他人帶著相同的問題朝他走近,士兵轉身離開。 我走到另一條街上,詢問看守另一個圍欄的士兵。雖然他的態度較為友善,但也無法告訴我家裏的情況。“我可以幫你打聽,可不是沒有代價的。”他微笑著補充,然後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讓我知道他指的不是錢。 “你好不要臉,”我脫口而出,“想佔可憐人的便宜。” 但他好像並不覺得丟臉。我忘了當士兵見到年輕女人時,腦袋裏想的只有一件事。 回到奧蘭迪克後,我發現房門已經打開,讓我松了口氣。我溜進屋裏,整個下午都躲在後院讀我的祈禱書。晚上我告訴坦妮基,我胃痛不想吃飯,然後空著肚子爬上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