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栽花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26 13:15:30 | 出版社: 團結出版社

北京平地起了無數高樓,像鳥巢似的,眾多的市民棲止在雲霄中。從地面往上看,一層層密密麻麻的陽臺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盆花,人住多高,盆花也跟著爬到多高。是花總愛緊貼著人呢,還是人總離不開花!我剛從大雜院遷入樓房,那歸我所有的一角陽臺,乾乾淨淨,空空蕩蕩,這水泥的籠子裏等待土壤、水分和枝葉花卉,盼望生命。

我住了近30年的大雜院,其間泥土雖不肥沃,我仍種了葡萄;葡萄冬天要下架掩埋,枝條一年比一年粗壯,掩埋愈來愈困難。有一年不管它,凍死了,鄰居們為之惋惜,已經能結可吃的葡萄了!我於是改種木槿,人説木槿皮實,不需花工夫培植,我確乎沒有工夫來培植,自己忙起來,瞧都不瞧它一眼,更談不上培植了。

盛夏的傍晚,躺在廊下的竹椅上納涼,我欣賞木槿那茂密濃綠的葉叢間綴滿了潔白的花朵,素白的花朵心房裏又點染著一小片粉紅色,很美,但這都是靠了倔強的木槿自己的掙扎,沒有我這主人的功勞,我更加喜愛它了。它愈長愈高大,高處的葉尖將觸及房檐,我以為它身軀已經蠻壯實而滿放心了,為自己選到了這樣的花木品種而高興,然而某一年的春天,它突然死了,是蟲吃盡了它的根呢,還是澆了什麼有毒的水,總之它是死了,遺下一叢巨大的枯枝。

我曾經在高山石隙間挖來小松樹,在瘠薄的沙土地裏挖來野菊,移植到我家庭院裏,不僅是由於愛它們那種孤傲和自然之美,還認為它們能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裏生長,生命力強,正適合我這不能細加栽培的主人的要求。由於真心愛它們,開頭我用心澆水、施肥,庭院總比那寒風刺骨的野嶺溫暖多了吧,然而誰想到這些野種卻都死了。是它們不服我的馴養呢,還是我不了解它們的脾氣和心情,總之它們是死了。

我不愛盆花,鮮艷的花朵幾天就謝了,花朵謝了後無任何特色的盆裏枝葉有什麼好看呢!但主人的感情不一樣,他天天觀察盆裏的青綠在極緩慢地成長,他緊跟著一個生命在發展。它病了,又復蘇了,冬天葉落,明春還冒芽。我的陽臺上是種不下樹木了,於是也想買些盆花。善於生活和種花的朋友笑我了,説:“花都是靠自己種。從友人處討得一株小苗,加意照料,眼看著一天天抽發……買來的花有什麼意思。”這無足輕重的閒語卻給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愧於買花的念頭了,何況買來了也不善於護理。我想,種一盆野草吧,哼,怕野草也未必肯在我那乾淨漂亮的陽臺上落戶呢!

載《北京晚報》1982年10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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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 第六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