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2—2002年的這十年時間裏,我做過大大小小上百次演講。我猜想,大部分的聽眾或多或少地都把它們視為一種無聊的商業報告,但我自己卻把它們當做是來之不易的、展示我的藝術作品的機會。我曾為海岸巡邏隊的隊員們、IBM公司的科學家們、出席阿得萊德藝術節的藝術家們、參加亞斯本設計大會的設計師們、英國謝菲爾德市的領導們、帕洛阿爾托的家庭教師協會成員們、MITRE國際知名足球品牌,英國産。——譯者注公司智囊團的工程師們、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們以及世界經濟論壇的首席執行官們做過講座。當然,為了這些講座,我需要頻繁飛赴世界各地。每次講座時,我都會站在一幅巨大的螢幕前,隨著螢幕顯示的不斷變化,講述各種內容。每按一次按鍵,圖片就會隨之轉向下一頁,我再繼續講述下一部分內容,如此反覆。有時,我會花費數分鐘的時間講解一幅圖片,但大部分的情況是,我在每幅圖片上花費三十秒左右的時間。這樣下來,每次講座大約會持續一小時左右。 我自己把這種形式的演講稱為“有助於提高寫作能力的口頭表達活動”。這種演講的感覺就像是站在五顏六色的戰場地圖前指點江山的將軍,手拿戰術板安排球員如何進攻防守的教練,面對圖紙的設計師以及藝術史學家展示一幅幅藝術大師的作品一樣。在最近的這幾年裏,我所有的演講主題都歸於一個:大千世界(Plenitude)。 一個普通的房間,比如我的廚房,裏面會有多少件物品?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列舉出一千種,但事實上,答案是不確定的。每種容器、每種工具甚至每一種食物(當然,也要把殺蟲劑殘留計算在內)都是化合物,它們都是由成百上千種其他物品結合而成的。而且,每天我們還會把大量的購物袋填充進來,這些購物袋裝滿了我們從超市裏、購物中心買回來的數不勝數的東西。這是個天文數字! 有些物品可以稱為介質,它們被那些輕薄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的氣體所填充。大部分存在於介質中的物品是那些被我們設計出來,用於購買非介質物品(或者服務)的語言和圖像。事實也的確如此,每一種物品的出現都導致了我們對於更多物品的需求。麥片的出現引發了對湯匙的需求,電視的出現使遙控器應運而生。物品之間既相互獨立,又相互依存、共同進化。近來,更多的物品與其他物品産生了直接的聯繫。廚房裏的用品,就像早年間的迪士尼電影所表現的那樣,開始在我們身後互相交談、手舞足蹈了。與此同時,大量的袋裝物品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入這狹小的空間。 長久以來,我把我們的文化稱為“垃圾部落”,這一稱謂看起來過於貶抑,而且不能激發人們更多的關注。於是,基於書中描述的各種原因,我將這個複雜交錯的人造物品世界稱為“大千世界”。
作為這本書的作者,我也並非“垃圾部落”的一個局外人。正如大多數的西方工業社會的成員一樣,我也生活在這大千世界之中。更進一步説,我一直將我的畢生精力(複雜卻又令人感到滿足)投入到為這個大千世界創造和設計更多物品的工作中:藝術品、遊戲、玩具、辦公用品、科研器具、博物館的展覽品、大量的電子音樂以及諸多小説。所有的這一切都與我們通常概念上的藝術、科技、設計以及工程背道而馳。 如果説在我的整個創作生涯中有什麼是貫穿始終的線索的話,那就是所有我所創造出來的新物品都是我對於計算科學的一次有意義的探索和發現。我的一生,就是在擺弄這些小小的晶片,並把它們植入曾經從未到達過的社會的各個角落。 有各種各樣的理論來解釋大千世界的起源,而眾所週知的是,大千世界的發展是由於它本身所創造的更多的需求所導致的。但它的發展也是由於創造給人帶來的異乎尋常的樂趣所引發的。本書從下面這兩個角度切入:創意和消費。對我來説,我對這二者都有著強烈的興趣和需求。 這本書來源於我所做過的大量講座。我一直試圖通過把握聽眾的聲音、表情和感覺來獲得反饋。很明顯,通過媒介獲取資訊總令人感到有些不舒服。以我的講座為例,坐在聽眾席看我一幅一幅地演示圖像與自己拿一本書逐頁翻看的感覺是絕然不同的。我總是在腦海中反覆提醒我自己,讀者或許正坐在搖椅上,或者躺在床上,或者坐在火車上,而不是坐在禮堂中讓人難受的金屬座椅裏,耐心地聽我的解釋。在人群中附和和大笑與私下裏的附和和大笑還是有著很大區別的。 在下面的“創造力的四頂帽子”中,我會講到藝術、科學、設計和工程,大千世界中的95%源於這四個領域的專家的創造。緊隨其後的“創新的七個模式”中,我將探討一些我總結的在創造領域行之有效的辦法。最後的“大千世界”將從一個宏觀的角度,看待自然、物理、道德層面以及大千世界的未來和連帶效果。通過這些內容,我們可以了解到,既保證我們的需求得以滿足,又不帶來多餘的創造品是多麼困難的事。而面對這樣的矛盾,我們又如何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