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1日,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為特瑞爾舉辦了自1980年惠特尼美術館創作生涯中期回顧展後的首個紐約博物館個展。該次展覽與洛杉磯郡立藝術博物館(LACMA)、休斯頓美術館(Museum of Fine Arts, Houston)同期舉行,完整、系統地對特瑞爾的藝術創作進行了梳理和回顧。
詹姆斯·特瑞爾來到了本次訪談,他的藝術作品探索了感知、光、顏色以及空間。Chuck Close認為“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光之弦樂演奏師,而不是在創造廉價的光特效。每一個藝術家都知道特效是很廉價的,而帶給觀眾經驗則是具有革命性的。”
(主持人=H,特瑞爾=H)
AMBA New Scan1983
H:特瑞爾歡迎來到本次訪談。你有三個展覽同時展出是嗎?
T:其實要比三個還多,但主要的是三個大美術館的展覽。
H:是特意這樣設計展出的嗎?為什麼?
T:在四十五年創作生涯之後,我想做回顧展,有23件作品具有代表性,一般其他的藝術家如畫家的作品會更多些,但我的作品通常佔據的空間很大,所以需要三個美術館的空間才能放下。
H:你父母都在從事航太事業是嗎?那麼是不是沒有太多機會去接觸以光為媒介的藝術?
T:是的,我的父母不是很關注藝術,認為藝術很浮華。在藝博會和拍賣會上確實如此。
H:那你是怎麼避免藝術浮華的一面,從而找到了光作為作品創作的媒介?
T:光佔據著空間,能夠讓你有現場感。在作品中光一方面佔據了空間,另一方面也形成了空間,你看到的就是空間中的光本身。
H: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對“光”很感興趣呢?
T:從小時候起對光感興趣,我想每個人都是吧。有人專門進行了測試,發現兒童很容易被光所吸引,我直到現在還是深深的迷戀“光”。
Orca Blue-Red1969
H:但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成為“光”藝術家。
T:但也不是很多孩子長大後會成為消防員,雖然他們小時候喜歡。
H:你曾經説過“世界不是我們所獲得的那樣,而是我們所創造的那樣。”
T:其實我們很多時候都忘記了,我們獲得的那些也是被創造出來的,我們都是創造者。這一點在東方哲學中經常出現,物理學中也是。我們在尋找事物的過程中也在創造事物。我們有很多觀看世界的方式,有的事物其實並不是看上去的那樣,或者不一定會一直保持那樣的形態。
H:你覺得古根海姆美術館是呈現你作品的最佳場所嗎?
T:我覺得那是一個很複雜的空間。
jamesturrellguggenheim01
H:那古根海姆有沒有給你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T:那裏的工作人員、策展人給了我很多機會。你想做什麼,你能做出來多少,工作人員怎樣配合你,他們能承受多少風險,這些都很重要。
H:你的作品很難拍成照片,所以你是想讓觀者去體驗作品而不是拍攝,是嗎?
T:是的,攝影是很平面化的。在照片中你無法去分辨哪是上哪是下,也沒法區分各個層次,不能了解我的作品是怎樣運作的。
H:所以你先要提供的是“體驗”,有時人們甚至會“體驗”到滑倒。
T:哦,不是。有時會發生觀眾滑倒的情況,為了避免這一情況發生我在美國的展覽做出了一些調整。在惠特尼美術館展覽的時候,我用光製造出墻壁的感覺,似乎有一面墻在那裏,但其實沒有。有時會發生觀眾滑倒的情況,為了避免糾紛,所以我很少在美國展出觀眾能行走在其中的作品,而將這些作品留給了亞洲的觀眾。
Craiganour Oculus
H:你的姑母Frances Hodges將你介紹到了美國紐約是嗎?
T:是的。她是《十七歲》雜誌的主編,她帶我看了莫奈的展覽,《睡蓮》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拓展了我的視野。我在洛杉磯的時候感覺到這個城市和紐約的氛圍很不一樣,這是娛樂之都,而不是文化之都。而來到紐約後我發現這裡文化氛圍相當濃郁,而我生長的洛杉磯城則不是這樣。
H:作為頂尖的美國藝術家,你可能謙虛的覺得自己不是,我們要怎樣理解你的天才般的創作呢,你想讓觀眾從你的作品中獲得什麼?
T:感知的樂趣是很重要的。而很多人在闡述或者描繪我的作品的時候都不會提及這一點。這恰恰是我作品中很重要的一點。人們會描述我的作品是怎樣運作的,有怎樣的變化,我的作品是什麼,而我對這些沒有太過關心。
H:你在創作中覺得最困難的部分是什麼?是想法還是實施呢?
T:實施比較困難。想法和思維是比較廉價的,你會有很多想法,而真正將想法實踐出來則是很困難的。作為一個藝術家你需要將想法變為作品,沒有做出來的並不算數。
Alpha(East) Tunnel2
H:你16歲就獲得了飛行員證,之後開始了“找一些美麗的地方去飛行”這一活動。後來你帶著睡袋駕駛著小飛機,在不停的飛來飛去進行著探索,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呢?
T:我想要真正的去了解大地,當你在飛機上離開地面很高的距離時,能看得更加清楚,會發現很多美景,當然我覺得美國西部是最美的。我駕駛著飛機離開地面,以此來感受地球,也在思考能怎樣用大地來創作藝術作品。當時我對於自己能找到什麼並沒有什麼想法,然後我花了七個月找到了一座火山。(《羅登火山口》Roden Crater,outside Flagstaff, Arizona)
east portal
H:你做這件作品是從1974年開始的嗎?
T:那年我發現了這座火山,後來我花了三年的時間來購買它,在1976年時我開始有創作計劃,然後在1979年開始在這裡創作。其實這裡有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如果你不及時支援藝術家的想法來付諸實踐的畫,那麼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一想法會變得越來越貴也越來越複雜。
H:你會讓很多人去參觀羅登火山嗎?
T:是有一些人去參觀,他們給了這一計劃提供了資金支援。因為《羅登火山》還沒有創作完成,所以我並不想讓它過早的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
H:當你做完之後就能對公眾開放了嗎?
T:距離完成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本來我想要2000年的時候完成,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導致拖延。
H:下面我們來看一下這件作品。
james turrell aten reign guggenheim new york designboom01
T:這件是《太陽神阿頓的統治》(Aten Reign,2013),高85英尺。是我根據弗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 Lloyd Wright)設計的古根海姆美術館螺旋形建築結構來創作的作品。我把美術館的建築本身變成了作品的一部分,將5個相互連結並帶有 LED燈的大型圓環隱蔽地安裝在建築的每一層上。觀眾在美術館底層進行垂直角度的觀看。燈光和自然光逐漸變化,産生了不同顏色的漸變。
Carn White Florian
這一件作品是《CATSO(WHITE)》1967年,這是我早期開始將光放在墻上的作品。這件作品是Carn White(1967年)我把光打在墻上,光和地面相接,然後讓平面變得立體了起來。墻面上似乎開了一個洞,可以讓人通過。光與雕塑中用到的木材、或者陶瓷等不一樣,是沒有實體的。而想要做光藝術,其實是在做那些能讓光形成的裝置,就像是用來演奏音樂的樂器。
H:光的未知之處是什麼?
T:我總是很驚訝人們無法徹底的阻隔光。科學家直到最近才找到一種材質,讓光在穿過的時候變慢直到不能穿透。後來我開始在想“光知道我們在看”,所以在我們看到光的時候它是在不斷變化著的。光對人有很大的影響,我們能在光照中獲得維他命D,其實光從這種意義上來説是一種食物,我們都是“食光者”。光也會影響我們的情緒,在看電影時,周圍都是黑暗的,只由熒幕是亮著的,光在這裡成為了一種敘述者,將電影中的故事描繪出來。
Inner way Turrell
而光在我們閉上眼睛之後也持續影響著我們。我們在夢中也會見到光,而這時眼睛是緊閉的,所以光是來自我們的記憶嗎?不是的,因為夢中的景象並不全是來自記憶,很多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那麼在晚上閉上眼睛的7到8個小時裏,光是從何而來的呢?這是很有意思的。所以我的作品想要表現的是光,但是這種光是我們在睜開眼睛後所不常見到的,我們或許經常會在夢中見到這樣的光,但不是睜開眼睛所見。
所以我想要讓觀眾認知這樣一種我們了解但卻不常見的光。就像是你認識一個人,但卻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場景下碰到他,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什麼。這就是我想在作品中表達的,你知道這種光,但並不是睜開眼所見的熟知的光。
H:你剛剛過完七十大壽,準備之後何去何從呢?
T:我在二十年前就在做這樣的藝術創作,之後也繼續我的藝術生涯,也想試著找回年輕時那種充滿能量的感覺。
(來源:YouTube編譯:孟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