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和錯,只是方向不同——呂松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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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中國 | 時間:2017-03-10 11:18:42 | 文章來源:藝術中國

  呂松,一位80後畫家。2006年碩士畢業于英國倫敦溫布爾頓藝術學院油畫專業,2007年回到中國。

  呂松的繪畫充斥著一系列景觀中的可讀元素:樹、沼澤、河岸和小而傾斜的寓所。但他顯然有別於國內的“風景”畫家。他從不采風寫生,也非表現性畫家。呂松將自己的作品主題形容為“記憶的、心理的、經驗的”。筆者認識呂松很多年,多次去他的工作室參觀。所欣賞的並非僅僅是他畫面中的獨特的神秘性和疏離感、與歐洲現代繪畫的血脈連接,更在於他對繪畫天賦的直覺力、迅疾的判斷力和深入思考的能力,他總是能很好的把握感覺、理性和經驗記憶各個層面。因此無論他從畫法上的“薄畫法”到“多層覆蓋疊加”,媒介上丙烯和油畫的交替嘗試,始終不變的是他的繪畫裏那種直指人心的力量。

  呂松作為留學歐洲的藝術家,藝術視野是寬廣的,但在紛擾嘈雜的當代藝術資訊中,呂松對於自己的藝術方向始終是堅定而自信的。他令我們相信繪畫不成為各種觀念的載體,依然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和無窮的可能性。

  呂松雖身處國內,但他曾長期參加國際性展覽,近一兩年來他開始多次參加國內展覽,16年曾經參加過蜂巢當代藝術中心和北京今格藝術中心舉辦的群展。他的藝術成就逐漸為更多業內專家認可。僅在今年三月份,他參加了由凱倫·史密斯在OCAT策劃的個展《流》和即將在上海東畫廊舉辦的個展《控制點》。

  近日,筆者在他環鐵工作室針對他近期的作品做了一次專訪。

OCAT展覽現場

藝術中國:呂松,請談一下你最近創作的這批作品情況吧?

呂松:我是從去年六月份搬進這個工作室的。之前也開始畫過一些丙烯,但大部分是在這個工作室畫的。從15年初,就開始嘗試油畫和丙烯的結合,現在作品多以純丙烯的形式呈現。這次OCAT和3月底上海東畫廊的個展呈現的是16到17年一些最新作品。

藝術中國:這批新作品你覺得在創作風格和內容上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呂松:內容上其實都差不多,我覺得我感興趣的東西幾年來都比較一致。風格上我覺得隨著年齡增長每年都會出現略微的差別,這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OCAT展覽是從14到17年,風格的跨度比較大。

OCAT展覽現場

藝術中國:我注意到以前你的作品多呈現人物和場景,但是最近這批新作品更多的表現了局部化的事物,這方面請具體介紹下。

呂松:對,當我審視繪畫時,它對我來説有兩個要求:一是情緒的飽滿度,二是繪畫語言的豐富度。我一般都是從這兩點去出發。呈現出一個局部這個(主題)是我從去年才體會到這一點,比較關注于一個局部給人的情境感。

夜幕降臨,布面丙烯,200x150cm,2015

我最早聽到“情境感”這個詞是通過菲利普·津巴多寫的《路西法效應》,基於他上世紀70年代在斯坦福大學裏所做的著名的監獄實驗,後來有很多電影也是關於這個實驗,書中第一章就講到情境感,當一個正常人在外界壓力下,會做出不屬於他本身性格的非常舉動。書中主旨在於並不是説好人不會犯錯,壞人永遠是壞人,沒有人天生就邪惡,大部分情況下是好人在特殊情境下做了非常態的事情,被其他人看作是邪惡。這非常觸動我,這個情境感包括很多:氛圍、或者聲音、氣味等雜糅在一起的給人一種整體的感受。這也是我希望從畫面裏去體現、暗示的。所以説我關注了一些比較私密化的角落,因為它們既給我一種神秘感又讓我有一種恐懼,既吸引我進入畫面,又因恐懼退而遠之。這個矛盾性,是我比較感興趣的點。

OCAT展覽現場

藝術中國:據我所知,你一般是依據圖片來做為創作的源頭,但是隨著這個創作過程當中又有更多豐富的繪畫語言滲入到你的畫面當中,那麼這個過程能不能介紹一下呢?

呂松:首先我們現在的繪畫為什麼不去寫生呢?是因為我們不想去完全模倣一個事物,也不想表達對自然的膜拜,我們的目的其實也不完全是表達自己的情緒,這都不是非常準確的,我越來越覺得繪畫的目的是試圖去理解一些東西,它的功能性就像寫作,當你有一個非常模糊的概念在你的頭腦裏,又不知道該如何去總結的時候,你會選擇寫作,先從一個點開始,慢慢深入、豐富這個點,最後可能在這個編寫的過程當中,你頭腦中的思路就順著你的筆,順著這句話走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但如果再讓你寫一遍?假如時間退回到之前那個點,可能你又寫到另外一個點上去了。就是説它每次的過程都是不一樣的。這樣賦予了手工一種意義:也就是探索未知的過程。

亞當的客廳,布面油畫,200x300cm,2016(私人收藏)

人説讀書是讀自己,繪畫我覺得就像照鏡子,你通過畫面來看清楚自己。圖片只是素材,只是你感興趣,是大腦的作用。但是真正你這個人是什麼樣的,只能通過做事情來體現。而不是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就可以做到。例如一張圖片,我想畫成這樣,但是可能與自身的性格有矛盾的地方。當然也會有吻合但不是百分之百,因為沒有人能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它之所以吸引你就説明你們之間有交集。但是矛盾會讓人選擇,你只需挑出你感興趣的部分,你把它做足就可以了。所以説到最後我們到底畫什麼呢?其實還是畫自己。這是老生常談了,就是像照鏡子一樣。這個過程雖然表面上説起來很簡單但是去做的話,可能一件作品也不能説明什麼,十件擺在一起,就會對這個人有一個大致的反映和了解。這個人的形象可能就會出現在觀者的腦海裏。就是這個人的性格,我們最終做的就是這個,不管繪畫也好、寫作、音樂也好,只要跟藝術相關的,都是讓對方更加了解你自己。而且也是讓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一個過程。

藝術中國:在你創作方向當中有很多情況下會不會有一種隨機性的改變?

呂松:當然隨機性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它包括錯誤,隨機性有時候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出現好的情況,也有的是錯誤的,就看你怎麼界定這個錯誤,關鍵是怎麼界定對與錯。

當你下第一筆的時候,你發現它錯了,你是去選擇修改還是繼續下去?如果你要選擇將錯就錯,那這就不是一個錯誤,這是對的第一筆。如果你選擇更改它,那它就變成了錯誤。其實對與錯只是你自己去看的,沒有絕對,只是方向不同而已。

曼弗雷德的遺願,布面丙烯,250x180cm,2016

藝術中國:你選擇的創作方法,比如説反覆疊加,還有你現在基本上使用的純丙烯的繪畫方法,是不是也是配合你這樣一個繪畫過程?

呂松:我覺得每個媒介、每個材料都有各自的語言,油畫和丙烯都有各自的優勢。我的作品在去年夏天都是油畫,到秋天慢慢變成丙烯,但是在這階段之前又是丙烯與油畫的交替。我會前前後後去嘗試這些不同的媒介,哪個我都覺得挺有意思。其實一開始先是一種新鮮感,我覺得如果沒有新鮮感的話,繪畫就不成立了。這就是一開始我為什麼提到情緒的飽滿度,沒有新鮮感就沒有情緒。所以説我經常會變換一下,在一段時間內,我覺得做到一定的階段後很難再突破,之後只能不停得模倣之前的東西,這時候我就會停下,用另外一種媒介去打破去開拓我的思路。我覺得這個前前後後是相輔相成的。做一段時間再回來做這個,又會有新鮮感。

OCAT展覽現場的紙本作品

藝術中國:在你工作室地面上的這些紙質作品能給大家介紹一下嗎?

呂松:這個是源於非常偶然的一個錯誤。因為以前是地毯,地面上很臟,垃圾顆粒很大,碎顏料在上面,非常難打掃。它有一個起伏的面,我在想該怎樣才能把它稍加轉換,形成一種語言。我想到了拓印,然後就做了一次嘗試,這個東西出來的效果非常像一片風景,我當時做了一些,之後我發現每次做都有不同,顏色的稀稠和拓印速度的快慢産生不同的肌理,會呈現出完全不一樣的效果,有很多偶然性。到現在為止我是非常滿意的,因為它不受控制,但是出來的東西都可以被定義在我的作品之內。它看著像風景,像某一個敘事性的片段。每次做完以後我就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換一個人做,他會不會做成這樣的圖像出來?我覺得如果每個人用這個方法做可能出來的效果都會不一樣。

雲梯 ,布面丙烯,200x150cm,2016 (私人收藏)

藝術中國:所以説隨機性和偶發性是你作品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呂松:對,如果沒有隨機性,繪畫就已經死亡了。但凡有錯誤産生,它就有往下發展的可能性。

藝術中國:除了繪畫以外,你覺得尋找靈感的一些方法比如説你會看一些其他的畫冊或是看一些電影嗎?

呂松:對,這是非常必要的,你要不停的去刺激你的視覺神經,其次最重要的是像一棵樹一樣拓展你的根,也就是做調研,包括看文字,找相關的內容看,通過這些東西去把抽象的感受具體化,利用它們去幫助你選擇,而當你拿相機出去去採集圖片的時候,它們會以下意識的經驗進行參與。

第一個階段是,讀文字、看電影、看影評、看評論,這些都是思維上幫你去總結抽象的感受,之後在畫的過程中腦子是不運作的,這就是我希望達到的狀態,理性的部分缺失,你的手是隨著你的身體運動把筆觸放在畫面上,而不是大腦支配的,這是非常下意識的,但是畫完以後你去總結的時候便需要邏輯思維進行參與,又是一個非常理性的過程。這個理性的過程來源於你之前對文字的理解和你接受的知識。讓這些在你體內有一個消化的過程,是通過記憶把它篩選了。通過以上這樣的過程,一步步很緩慢的往前走。

藝術中國:你在收集素材方面是沒有特定的對象或者是特定的方法?

呂松:對,沒有特定的。蒐集圖像,完全是下意識的。可能有一些是比較理智,但都用不上這些。所以繪畫這個東西它跟idea想法沒有關係。一個畫家他不需要有good idea,他只是做就行了,我覺得大腦其實是不運作的。如果運作就錯了,你會越想越複雜,越想越怕出錯誤,就越不敢動筆。

藝術中國:那你現在每天的工作狀態是怎樣的?

呂松:每天一般都是早上起來從家到工作室,中午吃完飯開始高強度的工作一直到晚上,然後回家。這樣可以保持第二天到工作室有一個新鮮感。有的時候如果需要長時間畫一張作品的話,中間就在工作室住了。

簡 介

2006年碩士研究生畢業于英國倫敦溫布爾頓藝術學院油畫專業,2007年回到中國。目前生活工作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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