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岩談藝術鄉建:讓每一個村民有尊嚴地生活 重建鄉村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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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中國 | 時間:2016-11-23 11:12:14 | 文章來源:藝術中國

許村藝術廣場生活區

  編者按:渠岩,當代藝術家、“許村計劃”發起人。他被認為是近些年涉足“中國鄉村建設”與“藝術推動鄉村復興”領域具有實效性進展和成功案例的代表性人物。渠岩曾是“85新潮”的藝術家,最早從事繪畫和裝置,2005年以後轉向攝影,用鏡頭針對社會問題,像《權力空間》、《信仰空間》、《生命空間》等系列攝影作品。這些作品是渠岩在山西等地鄉村拍攝,此後他開始輾轉中國各地,走訪了很多省份的鄉村,由此延伸發起了一個迄今為止已有十年的藝術鄉建和社會實踐項目——許村計劃。這些實踐真實地反映了渠岩對中國鄉村建設問題的見解。從一位單純的藝術家,到一位嚴肅的社會文化問題的觀察者與實踐者,他以切實行動與許村建立了深層的關係,成為許村的“守望者”。本文節選自藝術中國最新一期沙龍訪談《藝術鄉建:藝術如何“介入”鄉村?》。渠岩在節目中揭示了藝術鄉建的困境與中國當下社會千絲萬縷的聯繫,剖析了中國人的精神文脈和信仰歸宿為何源自鄉村,同時也表達了對時下名目繁多的鄉建項目給古老村落自然與文化生態帶來破壞的擔憂。

  

許村村落原規劃圖

藝術中國:渠老師,您是“許村計劃”的發起人,我們看到這個計劃也是持續了很長的時間,相信您作為實踐者一定有特別深入的體會,能不能請你回溯一下當初發起這項計劃的初衷;您理想中希望將許村構建成一種怎樣的狀態或者説願景呢?

渠岩:鄉村這個問題非常龐大。上個月在廣州有個研討會,他們借著鄉村談“鄉愁”,“鄉愁”只是鄉村裏面延伸出來的個人化的情感,而鄉村是一個文化概念。鄉愁實際上是時代困境的表現,因為當代藝術家要表達時代的困境,不但要提出這個時代的問題,還要有解決問題的方案。我的鄉村實踐是從我早期拍的鄉村系列攝影開始的,這是我創作的主要脈絡。我在鄉村跑了好幾年,跑了好幾個省。這不是一個國家項目,也不是政府邀請的,完全是藝術家與鄉村以及和當地的村民持續性的一種相互建構的關係。我是藝術家的身份,這個身份很重要,他容易和地方達成一種交流和共建的關係。但是同時我是去藝術化,我把藝術、審美這些東西完全消解掉。去藝術化的前提是你不能先入為主。知識分子介入鄉村是民國知識分子的線索,藝術介入社會有一條是博伊斯的線索,當時博伊斯面對的是二戰後德國納粹垮塌的背景,要重振民族的精神,他做了一系列的行為藝術與社會實踐,要重建人和人,人和自然,人和神的關係。今天我們都知道城市出現了非常多的問題,問題的根在哪?就在鄉村。

許村國際藝術公社

藝術公社內庭院

還有一個重要的概念需要澄清,我們要區分鄉村和農村的區別,農村是我們在現代化改造的過程中,把鄉村犧牲掉就變成農村,農村是功能性的。這個脈絡是從蘇聯集體農莊來的,功能化之後的農村變成了生産單位,只負責給戰爭、革命提供農産品,農村對應的就是工廠,農民的身份對應的就是工人,只是把他功能化了,其實鄉村不是這麼簡單,鄉村不是一個生産單位,也不是一個生活的現場,它是這個民族靈魂安放的家園。今天中國的社會問題其實就是傳統文化面對現代化衝擊的問題。今天,我們的傳統被消耗光了,三十年的城市化摧毀了許多鄉村,一百萬個鄉村都消失了,變成城市。城市是按照西方現代化邏輯來發展的,遭遇了很大的困境。現在在西方,它自身的社會發展也遭遇了困境。我們如果一味地按照現代化這個方向瘋狂地發展的話,那傳統就會消耗殆盡。所以,今天城市發生的所有問題,都是鄉村出問題了。

和許村村民一起進行老宅修復

鄉村出現了什麼問題呢?有形的和無形的,顯性的和隱性的價值都出現了危機,按照現代化的發展邏輯,鄉村就成為現代化的發展鏈條中的一個欠發達的象徵,是現代化發展的累贅,是累贅就要被犧牲掉。我們知道西方的文明從城市、城邦來的,是地中海地區的城邦孕育的工商文明,因為中華文明是從鄉村孕育出來的,我們民族文化的基因都在鄉村。鄉村在,文明在,鄉村亡,民族亡,包括信仰。現在城市我們看不到傳統的任何痕跡了,鄉村還保有僅存的文明灰燼,我們要慢慢把它重新燃起點亮。這是我的視點,我也很認可別的藝術家做的各種實踐。但是我要面對的鄉村是一個很龐大和複雜的系統,藝術家必須要觸動文化才有價值。不僅僅是審美的東西,如果你要做純粹藝術化的東西,把鄉村當語境,你也可以到城市展覽,村民看不懂。所以我在許村雖然是藝術家的身份,但是完全是去藝術化,去審美化,去視覺化。我們要重建鄉村,重建人和人、人和神、人和自然的關係。我們説藝術進入社會,現在所有到鄉村去的都打著鄉建的旗號,建一個民宿也説是鄉建,所以鄉建這個概念被擴大化了,而且被濫用了,弄得非常混亂。所以我覺得鄉村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文化概念。鄉村的主體被破壞之後,你也要滿足各方面的需求,包括村民。在過去十年的時間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也在借用人類學的方法,任何“介入”都會有暴力傾向。我們是採用“多主體”互動的方式介入鄉村,尊重村民的主體性,但也不能消解藝術家的主體。

  今天藝術進入鄉村也成為藝術圈很時髦的一個話題和行為,在我看來很多是不具備這個意義的。很多去鄉村寫生一下,他認為自己是藝術介入鄉村。實際上藝術介入鄉村是一個持續性的,要有一個長期的過程的,這個過程有一個判斷價值的。你不能説我到一個鄉村,僅僅是把村民當模特,畫完之後把畫拿走了,甚至有的拿到拍賣會拍賣了巨多的錢,拍賣的錢和村民也沒有關係,沒有任何“禮物”饋贈給鄉村和村民,這整個就是索取。你做作品可以,但是你不可以説是藝術介入社會,這裡面有非常多的誤區,我覺得應該澄清一下。

    

華裔藝術家楊迎生與村民互動

藝術中國:剛才幾位老師也談到介入鄉村需要跟當地的文化、歷史和情感等方面發生關係,我們這次的主題是“拯救與共生”,幾位老師對藝術與鄉村的關係是怎麼看待的?“拯救與共生”這兩個詞語是不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今天兩者之間的一種狀態?

渠岩:“拯救”這個詞有待商榷,我們根本無法“拯救”日漸衰落的鄉村,我認為,其實我們是通過鄉村來拯救自己。幾年來,藝術家在許村創作了很多作品。這個作品也有是通過中國鄉村,通過中國的語境做的,但這些作品是完全反饋給許村的,這是人類學非常重要的一個判斷價值。我們在老糧倉做了一個鄉村美術館,這些作品將會給鄉村帶來巨大的精神財富,就像梁漱溟先生説的“要創造新文化來救活古村落”。因為有些鄉村的機體已經不能再生了,今天鄉村的情況已經和民國梁漱溟那個時候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梁漱溟把鄉村定義為“饑窮貧弱”,實際上今天看來也是有問題的,是精英主義的一種方式。他那個時候是想用西方現代化組織的方式來拯救饑窮貧弱的鄉村,但今天我們面對的問題是過度被現代化裹挾,被現代化破壞的鄉村,包括晏陽初,他作為鄉學的倡導者和領袖,但今天我們看我們的鄉村教育還是按照現代化的方式來進行鄉村教育,實際上是有非常大的問題的。教育孩子的結果就是逃離鄉村,奔向城市。其實在我們傳統的文化裏,城市是戰場,鄉村才是家園,你在城市做官或經商獲得的是社會價值,完成社會價值必須要回到家鄉實現生命價值,這實際上是中國人的生命信仰。鄉村整個顯性的價值是祠堂,隱形的是禮俗,祠堂破壞了,禮俗就完全沒有了。我們今天的禮俗粗鄙不堪,禮俗崩潰了,社會問題就會層出不窮。我們在許村,它是一個多主體的,以村民為主體的積極互動,還有農家樂協會,地方政府等和藝術家一起來互動協商,協商所有鄉村建設的東西,包括對鄉村建築的修復。

老宅變酒吧

渠岩幫助村民修復老宅

我們修復了許村的一些老房子,也從無形的東西入手,許村非物質文化遺産的發掘和弘揚,許村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完整的古村落,從春秋開始就有人住,從明代開始建村,它的非物質文化遺産非常豐富。通過藝術家對它的關注和扶持,舞龍舞獅、剪紙,農民樂隊,甚至中斷了幾十年的打鐵花都由村民發掘出來了。這些東西都是無形的文化遺産。

美國藝術家和許村村民一起剪紙

村民在舞龍

我們還有一個很大的誤區,就是用遺産化的簡單方式來判斷鄉村價值,也存在非常多的問題。它其實是西方精英主義自我賦權的一種方式,我認為你是遺産,你就有價值,我認為你不是遺産,你就沒有價值,鄉村是一個龐大的文明體系,不是建築遺産就要拆掉嗎?山西的地上文物非常多,傳統村落非常多,當地政府就以古村落的方式來判斷,我認為你是遺産,就把你保護起來,甚至圈起來就開始商業化開發來賺錢,有的把村民弄出去,或者讓村民租出去,這就跟他的家園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們保護的不是文物,是文明,是一個完整的文明形態。我在許村依稀可以看到戲臺、祠堂、寺廟、墓地、祖宅、牌位,它完全演繹了一個中國人的生死輪迴,這個輪迴保證了中國人的生命價值和信仰。今天我們看很多人掙了很多錢,但他還是很虛無,因為他的生命價值沒有了,所以這是我們在鄉村要做的。但是一開始這個東西是很難觸動的,當地也有些人也不理解你做的一些東西,我們一開始要做村民能夠認可的東西,他不認可就不會歡迎你。今天鄉村的主體性破壞後他就碎片化了,就是用經濟來判斷你的所有價值。所以,我們要先考慮它的經濟增長,比如增加旅遊和人氣,我們還做了很多農産品的包裝設計。實際上鄉村不應該用過度組織行政化的方式,鄉村本來是鬆散的,民國之前鄉村權力不下縣的,它是用鄉村自治的管理體系,和政權管理完全是兩種系統,因為它有宗族和家族約束。所以我覺得第一步要讓村民看到經濟利益,但也不能只用經濟過度的誘惑慾望。我們也不想把許村變成惡俗的旅遊村,這不是我的文化理想。所以我們要慢慢復蘇鄉村真正的文明價值和鄉村生活。

藝術中國:渠老師能不能談一下近十年來,伴隨著您的這個計劃的推進,您觀察到的生活在村落裏的人他們的變化?包括我們做一些主觀性藝術教育的過程當中,他們接受程度的轉變是怎麼樣的?

渠岩:這個變化是顯而易見的。但鄉村也是有它自身復蘇的方式,任何過度介入都是不妥的。藝術鄉建不是一個過度介入體驗行為,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決不能急功近利,有很多東西不是短期可以做到的,比如對鄉村的修復,對自然的修復,種一棵樹還得十年、百年。你怎麼能在幾年內就把整個鄉村的價值體系恢復起來,很不現實。這樣做就是急功近利,鄉村要受到傷害。人與人的關係恢復時間會更長,城裏人和鄉村人、幹部和群眾、村民和外地人的關係都需要溫暖。要村民自己建立自信。還有就是許村孩子的自信。孩子的自信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要讓他熱愛這個家園。

澳洲藝術家和許村的孩子一起創作

  

澳洲藝術家教授繪畫

  

澳洲藝術家在輔導孩子們繪畫

比如我們早期在許村給做藝術節的時候,這些孩子見了外面的人就跑。有的孩子跟著父母到外面去了,有的在許村跟著老人。在外面上學的孩子沒有人願意回到鄉村,要回來父母都不同意,回到村裏父母都認為是失敗,所以帶來鄉村人才的流失。要解決這個問題很難,這在別人看來是非常難的,我們想一點點從這上面來做,要讓孩子們熱愛自己的家鄉。所以先要樹立他對鄉村,對家園的自豪感。這是一個龐大長遠的計劃,當地政府很支援我們,而且村民也很認可我們,許村當地民風很淳樸,所以這麼多年我們能持續地做。我們有外國藝術家在許村創作,一開始孩子見了外國人就跑。外國藝術家全部住在農民的家裏,但孩子們無法交流,也不敢交流,因為不自信。我們的鄉村教育就從這一個點開始,這個點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這幾年台灣大學城鄉研究所跟我們一起進入許村做了很多的工作,他們在台灣有很多社區營造、鄉村實踐等,有非常豐富的鄉村教育經驗。他們就發現在許村有一個大學生小宇很優秀,小宇看到藝術家來無償地幫助許村,他就覺得我作為許村的大學生,我應該為許村做點什麼事。他看這些孩子不會英文,在家裏也不會給外國的藝術家交流,在他們商店裏買東西也不會給父母翻譯,他就覺得能不能給這些孩子辦一個英語班。但是他又沒有經驗,怕這些孩子調皮坐不住,所以他就幫助這個孩子。台灣師生們特別注重“在地性”,把“在地人”培養出來,把他們的活力和能量激活。這個英文班對他們影響很大,現在這些孩子長大了,非常有禮貌,能跟外國人對話交流了,而且他們認為自己的村子不比縣城差,這就是他們慢慢得到的自信,這個自信不是一天兩天,一次兩次就能解決的。

  

國際藝術家在許村繪製壁畫

去年我們主辦“鄉繪”藝術節,我們要求藝術家來畫許村傳統的民間神話和傳説,畫他們祖先的故事,這些東西就是喚起他們對自己家園的自信和家族的自豪感。還有藝術家還捐助了鋼琴給許村的孩子。山區裏響起了鋼琴的聲音,以前真是無法想像。但是我們特別避免我們的兒童教育裏,要孩子奔向城市,所以我們教育的主體原則就是讓他熱愛家鄉。明年我們打算讓地質學家去和孩子他們一起建立許村的礦石博物館,植物博物館,這都是對他家鄉熱愛體現,我們早期就把許村村落歷史都梳理出來了。所以,這些東西一點點地做,許村現在看起來就很有魅力了。很多人要去參觀,我就説你把它當成周莊那樣的旅遊景點就錯了,許村不是解決的單一經濟問題。它現在完全是以鄉村為主體的生活,但是很有活力。我認為這是我們這幾年做的最有價值的事。

  

新媒體中心

    

新媒體中心內部

藝術中國:許村是一個個案,但是可能現在社會上看到有一個成功的案例後,就希望把這個案例複製到其他的案例當中去,我們應該怎樣去避免這些程式化的重建?

  渠岩:現在的社會是急功近利的,今天對於鄉村的投入和關注很多,但新一輪危險更嚴重。你不知道鄉村價值,你做出來就是破壞。很多人從城市都轉到了鄉村,城市能開發的地也不多了,就剩下鄉村了,許多投資都奔向鄉村了,因為鄉村是最後一塊蛋糕。這個時候如果沒有正確的價值判斷和方法的話,那就是給脆弱的鄉村最後一擊。資本和權力其實是破壞鄉村最厲害的東西。這兩個東西如果沒有約束它的話,那鄉村就會很危險。許多投資人在鄉村做的都是商業模式,誰成功就拷貝誰,什麼東西掙錢就做什麼,把每個在地的風俗都破壞了。反正我看到的只要開發的鄉村,就沒有一個好,他不尊重在地性,也沒這個耐心,沒這個能力。所以這個在今天的鄉村是非常麻煩的,中國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風。就算是經濟的發展,你也要根據當地的特點和情況。今天也有人問許村模式能不能複製。實際上理念是可以推廣的,他的理念是:尊重每個在地的差異化和豐富性,但是這個模式本身是不能複製的。還有就是藝術的不可複製性,換一個地方,這和當地就沒有這個關係了。我在許村建立了村民的關係,村政府的關係還有鄉紳的關係。今天的鄉紳是退休的官員,回鄉的知識分子,這部分人相當於民國以前的鄉紳。他們在鄉村復蘇的過程中很重要,有些地方沒有成功是因為沒有鄉紳來托底。鄉紳是藝術家在當地能達成共識的人,因為畢竟他是知識分子。我經常説你要用農村的方式救農村是有問題的,你本身充滿了現代化教育的毒素,你再救治被現代化裹挾的鄉村肯定行不通。

    

許村鄉村藝術節開幕式

  

看演出的村民

  藝術中國:最後我想請您談一下面對藝術鄉建這樣大的一個文化主題的時候,您內心最終的文化理想是什麼?

渠岩:藝術家的文化思考和對現實的關注很敏銳,我希望今天的城鄉關係能像李白詩裏説的“相看兩不厭”,城鄉應該互相守望,而不是相互對立。城市有城市的價值,鄉村有鄉村的價值。今天我們不可能回到田園牧歌的時代,城市化和現代化發展也是不可逆轉的趨勢。西方的鄉村、日本的鄉村保存的很好,鄉村農民的收入一點不比城裏差,鄉村非常優美。我們必須要珍視鄉村的文化形態,鄉村的歷史,在中國人的信仰裏,它是精神家園,是血脈傳承的殿堂,我們要把它延續下來,而且讓每一個農民有尊嚴地生活在自己的家園裏。這就是我的理想。(採訪/編輯:臺馨遙)

  

許村

現在的許村

當代藝術家渠岩

(作者:臺馨遙 圖片提供:渠岩)

簡 介

  渠岩,當代藝術家。
  1955年出生於江蘇省徐州市,1985年畢業于山西大學藝術系油畫專業。1992年起赴歐洲學習和工作1997年回國,定居北京生活與創作,2013年任廣東工業大學城鄉藝術建設研究所所長、 教授、碩士生導師。渠岩作為中國第一批前衛藝術家,八十年代開始投身於中國現代美術新思潮運動,倡導獨立自主的藝術精神。是中國“85新潮”開啟前衛藝術“生命之流”的重要藝術家之一。作品涵蓋繪畫、攝影、多媒體、裝置、建築以及社會實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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