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The NextDay》MV中,鮑伊宛如耶穌,歌迪亞演妓女,奧德曼扮神父。
《The Stars (Are Out Tonight)》的MV中,鮑伊和蒂爾達·斯文頓扮演夫妻。
《The NextDay》的封面是將1977年專輯《Heroes》的封面進行了改造。
今日一張經典的搖滾回歸之作通常是這樣運作的:向《滾石》放話自己的樂隊可能會重組;通過社交工具跟粉絲互動;大規模地接受媒體採訪;讓新專輯通過iTunes走向更廣闊的發行渠道;然後把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花在巡演的路上。惟英國搖滾音樂家大衛·鮑伊(David Bowie)不同。
今年1月8日,大衛·鮑伊在他生日當天于其個人官方網站宣佈,他10年來的首支單曲正式在網上發佈並銷售。3月,他發佈了10年來的第一張專輯《The Next Day》,收入了10首歌,這是他的第30張錄音室專輯。
近日,專輯的同名主打歌《The Next Day》MV曝光,英國演員加裏·奧德曼和奧斯卡影后瑪麗昂·歌迪亞出演。而先前曝光的另一首歌曲《The Stars (Are OutTonight)》的MV則邀得他的歌迷、奧斯卡最佳女配角蒂爾達·斯文頓扮演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無吸引眼球的舉動。據説沒有任何宣傳活動是因為大衛·鮑伊整日沉浸在iPad遊戲《神廟逃亡2》中難以抽身。
即便如此低調,專輯依然收穫了評論界幾乎是一邊倒的好評,很多樂評人認為這張作品是66歲的大衛·鮑伊自上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早期他的巔峰時代以來最好的作品集。
老搖滾的復出熱潮
大衛·鮑伊缺席的十年也許足以讓他被許多人淡忘,然而老搖滾的逆襲無形間讓有關他的記憶不斷被喚起。2011年,離開23年的美國搖滾樂團“汽車樂隊”(The Cars)以一曲《像這樣舞動》(Move LikeThis)再次登上排行榜前十位。1991年發佈轟動一時的《無愛》(Loveless)之後沉寂22年的英國搖滾樂隊“我的血腥情人”(My Bloody Valentine),亦於今年2月發佈新專輯《m bv。》。去年12月,保羅·麥克特尼替代已故的科特·柯本完成了美國搖滾樂隊“涅槃”(Nirvana)時隔18年的首次重組。除了老搖滾樂隊復蘇帶來的關注,大衛·鮑伊本人所引領的極致時尚以及性別的混淆亦再度讓人好奇他將帶來什麼新標桿,要知道,無論是LadyGaga還是亞當·蘭伯特,他們玩的那些無不是大衛·鮑伊當年所掀風潮的後繼。
然而身在老搖滾復活浪潮中的大衛·鮑伊依然選擇保持稍微遙遠的距離。在慣於消費個人形象和歷史的今日,曾以特立獨行的形象站在藝術搖滾頂端的他再次選擇了前衛的姿態:在眾生喧嘩中,本人不説話。
搖滾因他成為一種姿態
在大衛·鮑伊之前,搖滾音樂被認為或多或少是搖滾音樂人內心情感和思考的外在表現;舞臺不是秀場,而是展現自我的地方。大衛·鮑伊打破了這一定律。他曾説過:“我在舞臺上就是一個演員,而非搖滾藝術家。搖滾成為一種姿態也許從我而起。”對這個搖滾變色龍來説,每一次帶著新專輯和巡演在公眾面前的亮相都是一次全新的開始。
無論是音樂還是時尚,潮流總是瞬息萬變。大衛·鮑伊的法則就是“當一股潮流冒頭的時候就意味著結束,我將迅速尋覓下一個方向”。他説這句話的時候是1977年。在他的身上,潮流的無情被表現得淋漓盡致。這不僅是職業需要,亦源自他的內心。閱讀早期的訪談,人們會驚訝于這個表面上超級自信的搖滾大師內心的自我厭惡和質疑:“我並不是一個原創者。我總是把在別人身上看到的好的東西化為己用。”
這就解釋了為何他的音樂和時尚能夠不斷更新。然而到了上世紀90年代,大衛·鮑伊逐漸枯竭。他與不同的音樂人和樂隊合作,嘗試硬搖或者電子舞曲,卻再未掀起曾經的狂瀾。
在死亡來臨之前
優雅地老去,老而彌堅,用上個世紀的老辦法炮製搖滾成為聽完這張大衛·鮑伊新專輯之後最直接的感覺。然而這种老,細品之下,自有其旺盛的生命力。這是一張密度很大、黑暗直接、火力十足而又精巧複雜的專輯。裏面充滿兇殘的暴君、風雨欲來的校園屠殺、欲置人于死地的狙擊手以及陰鬱的宗教元素。然而拋開內容不談,這張從29首曲目中選出來的14首歌並非哥特式的陰暗之作。相反,以快板為主的曲目從曲風到大衛·鮑伊本人的演唱都精神抖擻,充滿盛年的堅定和力量。
2004年的時候,大衛·鮑伊曾因心臟病突發不得不縮短巡演行程。那時,恐怕媒體們已經開始準備這位藝術搖滾大師的訃聞,至少認為遭此一劫之後的他將對四十餘年的不斷創新感到厭倦。然而這並不是他的結束。《The Next Day》仿佛是他重生的證明。
在《The Stars (Are OutTonight)》的MV裏,大衛·鮑伊和蒂爾達·斯文頓飾演一對被吸血鬼般的明星迫害的夫婦。這首歌把名人們描繪成“用迷人的微笑灼傷你”但又羨慕普通人生活的可憐蟲。“我希望他們永生不死”,這大約是大衛·鮑伊對私人領地被無限入侵的名人生活的補償,亦是對虛偽的名人文化的批評。
名聲和死亡是這張專輯的主題。在《The Next Day》裏他唱道:“我還活著,一息尚存。我的身體等待腐爛于聖樹之上。”對於這位習慣於把真實的自己掩藏在妖嬈而多變的外表下,一手修補了藝術和搖滾之間隔閡的搖滾大師而言,這首歌驚人的坦白。
《I'd Rather Be High》、《How Does the Grass Grow》豐盛而頗具炙熱的搖滾張力;《Boss of Me》、《The Stars(Are Out Tonight)》則重回到他的明快藝術搖滾姿態。並非全是快板,事實上專輯中作為異類的中慢板作品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蒼白孤絕的《You Feel So Lonely You Could Die》像一個黑洞,把旅人的日月統統吸入無聲的黑暗。而大衛·鮑伊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堅定,真正為這次回歸奠定了基調:狠毒而苦澀。倒數第二首《Heat》像一首極端的民謠。他反覆吟唱“我的父親擁有一座監獄”,不詳的內容和陰沉的曲調描繪了一幅末世景象。大衛·鮑伊也終於在歌裏承認:“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是先知,但也是一個騙子。”
也許被死亡所震懾,《The NextDay》似乎重新通電一般具有真實的力量。儘管大衛·鮑伊關於中世紀獨裁者的大量閱讀能夠解釋這張專輯的黑暗力量,曾橫行在他面前的死亡亦是重要原因。
大衛·鮑伊曾説:“在生命的某個階段意識到死亡終將來臨這件事可以是橫亙在個人面前的一座大山,也能讓人的視野更加明晰。”從《The Next Day》來看,他在死亡和隨之而來的永恒孤獨面前難免慌亂,多少放棄了曾經先知般的寓言式風格和優雅作風,卻因為真實而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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