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左)、應青藍和周艟
在去年10月和11月這兩個藝術界熱鬧紛呈的月份裏,我們有機會認識了一大批來自中國的青年實力收藏家。無論是倫敦弗瑞茨藝博會(Frieze)、巴黎國際當代藝術博覽會(FIAC)、鄭志剛在巴黎東京宮舉辦的中法藝術家聯展(Inside China)——34歲的鄭志剛是K11藝術基金會(K11 Art Foundation)主席,最近入選了《藝術評論》(Art Review)雜誌2014年藝術界“最具影響力100人”(Power 100 List)),亦或是美國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Guggenheim Museum)的汪建偉個人展,這群新生代中國收藏家都是焦點所在。
當中不少人還出席了去年11月舉行的第二屆上海廿一當代藝術博覽會(Art021)。該博覽會由兩名青年收藏家舉辦,已經吸引了國際知名畫廊瑪麗安古德曼畫廊(Marian Goodman)、白立方畫廊(White Cube)、貝浩登畫廊(Galerie Perrotin)以及中國各大畫廊的參與。
本人的《聚焦中國收藏新勢力》(Meet China’s New Power Collectors)包括三篇系列文章,旨在介紹中國新生代收藏家,並探索其崛起對國際藝術領域的意義。
在第一篇文章中,新一代中國收藏家中的三位代表人物將與我們分享其收藏方法、願景以及長遠策略。他們分別是應青藍、林瀚和周艟。
應青藍
我覺得如果不涉足藝術的其他方方面面,是無法真正做好藝術收藏的。來自上海的活躍青年收藏家。應青藍原來從事時尚類工作,現全身心投入藝術事業。她是上海廿一當代藝術博覽會的創辦人之一,她的丈夫是29歲的收藏家周大為(David Chau),也是中國藝術界的活躍人物,為畫廊和其他文化機構提供藏品。
周艟
藝術收藏只佔我事業的百分之五十。 25歲,獲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藝術史學位。周艟是一位“藏二代”,2010年購買了人生中的第一件藝術品。其家族經營著一個龐大的制藥集團。周艟工作基地在上海,在那裏他擁有一家名為Macasa的餐廳,用來展示他藝術藏品。
林瀚
我們正在打破或重新劃定很多界限。 27歲,曾就讀于英國諾桑比亞大學(Northumbria University)動畫設計專業。林瀚購買的第一件藝術品是2013年蘇富比(Sotheby)四十週年紀念日拍出的一幅曾梵志畫作。此後他在北京798藝術區創辦了自己第一個美術館M Woods,藏品超過200件。林瀚的收藏以北京為基地。
周艟的藝術收藏品:左邊是楊泳梁作品,右邊是孫遜作品。
你收藏的動機是什麼?
周艟 :我做這個決定和家庭的影響有關。他們從2001年開始搞收藏,是最早一批購買當代藝術品的中國藏者。我現在的收藏動機就是關注併發掘有影響力的年輕藝術家,如孫遜、楊泳梁、高磊、石至瑩等。我對他們的成長有強烈的責任感,因為我自己也是八零後(1989)。我要像我的父母一樣,發現新一代的重要藝術家,這也是我收藏的動機之一。
應青藍 :因為身邊的人都在收藏藝術作品,我不希望不合群,所以也開始了收藏。我辭掉了原先時尚業的工作,我覺得藝術才是我要嘗試的事物。
林翰 :意識到藝術對我們的重要性之後,我開始搞收藏。第一件吸引我注意的是一幅曾梵志油畫作品。那是蘇富比40週年紀念日拍賣手冊的封面作品,也是我的第一件藏品。
請簡短介紹一下你的藏品。
周艟: 我主要收藏的是亞洲,特別是東亞地區(中國、南韓、日本)的當代藝術作品。我已經收藏了一些著名的亞洲當代藝術家的作品,如草間彌生(Yayoi Kusama)、曾梵志、楊福東,不過現在我的關注點放在年輕一代,多數是75後的藝術家。
應青藍: 我的藏品大部分出自從中國走向世界的當代藝術家之手——這些藝術家與我年齡相倣。不過我最近也開始關注國際青年藝術家的作品。
林翰: 我不希望為自己的收藏設下邊界或規則。我的收藏品中有來自諸如翠西·艾敏(Tracey Emin)和拉沃爾• 德• 基舍(Raoul de Keyser)等知名藝術家的作品,也有像薩拉·皮普爾斯(Sarah Peoples)、高露迪(Gao Ludi)或是查爾斯·哈倫(Charles Harlan)這樣還不出名的藝術家。其中有一件收藏品對我來説尤其重要,那就是卡德爾·阿提亞(Kader Attia)的作品《Open Your Eyes》,該作品曾于去年在文獻展(Documenta)上展出。我之所以把它視為我最重要的收藏品,是因為這件作品在很多方面都對我有所啟發。它擴展了我的思維,同時改變了我思考的角度。更重要的是,它使我相信,藝術真的可以通過任何一種媒體來展現。
你購買收藏品有什麼策略?
周艟: 我認為最好的策略就是不斷地學習、探索、溝通和提升。我不喜歡過多討論預算問題。除此之外,在準備收藏之前,你還需要明確你所選擇藏品的前景。就其主題而言,關注的藝術家應該同時得到學術界和市場的高度認可。我的收藏範圍幾乎涵蓋了所有類型的媒體,包括畫作、攝影作品、書法作品和雕塑作品等等,不過視頻藝術和設施類收藏品不在此列(由於受空間限制)。
應青藍: 我從來不會為我的收藏做具體的預算。我只選擇那些讓我真正信仰,或者是與我同一時期的藝術家的作品。有時候我可能會在一段時間內買下很多件,也有時候什麼都不買。最近我正處於購買模式,因為我的上海廿一當代藝術博覽會(Art021)即將開始。我收藏東西不太會有明確的主題,也不會集中在某一類特定的藝術媒介上。
林翰: 我從來不會根據一個藝術家的國籍、所用媒介、年齡、性別或者是種族來決定是否收藏他/她們的作品。但是相對來説我會更加側重於和我同輩的藝術家。我一般通過書本、手冊、網路和展覽來吸收知識,不過每當需要做決定的時候,我總是會相信自己的直覺。
圖為應青藍最近收藏的藝術品。左:美國藝術家馬克·哈根(Mark Hagen);右:中國藝術家徐震/沒頂文化有限公司。
對於你和父輩那一代收藏方式的區別,你是如何看待的?
周艟: 我相信我們這一代人的收藏方式會不一樣。在選擇一件藝術品之前,我會用一種更加理性的方式對待。感謝這個時代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更多可資利用的資訊,這樣在決定購買之前,我們能夠做更多更詳盡的分析,而我們父輩那一代人就沒有這樣的便利了。
應青藍: 在我看來,我們父母那一代人大多數關注的是藏品的投資價值。他們有時更多地把收藏品當做一種資産來看待。我們這一代人當然也會如此,我承認我本人也是這樣做的,但我們同時也主張收藏性格,一種能夠真正代表我們的性格和態度。
林翰: 我們正在打破或重新劃定很多界限。我們父輩的那一代人對收藏全球的當代藝術不太感興趣。他們更關注中國的古董藝術品或當代藝術品,我認為這同樣很有價值也非常重要。我們只是方式不一樣。與他們相比,我們這一代人更渴望接觸更廣泛的世界,和全球對話。
你對於中國和西方、當代和現代 / 傳統藝術品收藏有什麼看法?
周艟: 我不知道今天的人們為什麼要將中國和西方、當代和現代/傳統藝術品收藏區分開來。二者兼收是理解藝術的關鍵。
應青藍: 在這個世界上,距離正逐漸變得不那麼重要。如今,收藏來自世界各國藝術家的藝術品要比過去更加容易了。我認為,中國現在的收藏品市場涵蓋了中國和西方的藝術。當代和現代藝術我都喜歡。當代藝術的焦點是未知世界,而現代藝術關注的是歷史。
林翰: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中國年輕一代的收藏家們不僅僅對中國,也對西方或世界性的藝術品越來越感興趣。我的朋友們同時進行傳統、現代和當代藝術品的收藏。我認為他們之間不存在衝突。
你認為自己是中國藝術品收藏家還是全球藝術品收藏家?
周艟: 我把自己定位為“全球性的中國藝術品收藏家”。
應青藍: 我認為自己是一個當代藝術品藏家!
林翰: 當然是全球收藏家。
林翰位於北京的M Woods收藏館以及展出的藏品。
是否遇到過特別啟發你靈感的收藏家或藏館?為什麼?
周艟: 我認為烏利·希克(Uli Sigg)博士是我的心中敬仰的收藏家。他之所以能啟發我,並不僅僅是由於他的所收藏的中國當代藝術品極為豐富,堪稱一部中國當代藝術史,更是因為他向我展示了收藏家可以成為重要的學者,為社會作出貢獻。
應青藍: 我受到了我們同時代的很多偉大的收藏家啟發。這些人非常多。我最為仰慕的收藏家以及藏館,包括盧貝爾家族珍藏館(Rubell Family Collection)、王薇(龍美術館)、余德耀(余德耀博物館)和DSL收藏(DSL Collection)。
林翰: 迪亞·比肯(Dia Beacon)藝術館。不僅僅是因為藏品,也因為在該基金會的全部經歷對我尤為重要。它在我剛剛踏足收藏界的關鍵時期開闊了我的眼界——當然我現在依然是個新人。
在現階段,你把收藏僅僅看作是愛好,還是想要將其變成你的事業?
周艟: 藝術品收藏佔我事業的50%,因為我現在把50%的時間投入到收藏中去。至於另外50%,則用於打理我家族的制藥公司和我在上海開設的餐館“Macasa”。
應青藍: 我認為收藏既是愛好也是事業。我不認為心無旁騖就能做好藝術品收藏工作,你需要同時投身到其他領域去。例如,上海廿一當代藝術博覽會是我回饋給藝術的方式:我和父母都認為上海需要一個與眾不同的藝術展。我們想要為更多的藏家展示來自全世界最知名畫廊的最優秀藝術品。
林翰: 兩者都是。愛好給我帶來了很多樂趣,另一方面,我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有義務為藝術做點什麼。我認為收藏對我來説,既是興趣也是事業。我的私人博物館M Woods是我把藝術收藏當作事業一部分的最佳寫照。
你是否把藝術品購買作為一種投資?
周艟: 不可避免地,你會在購買藝術品作投資考慮。不管怎樣,我很少將自己收藏的藝術品賣出去。
應青藍: 我認為,任何買家在購買藝術品時,心裏都希望它能在以後升值。但是藝術品收藏的意義遠遠不止於此。
林翰: 我不會把它當做投資。現在中國有很多其他投資機會。我希望我的藝術品收藏變得純粹一些。
十年之後你會如何看待你的藏品?
周艟: 我不太確定……讓我們拭目以待吧。未來總是光明和美好的。
應青藍: 我認為人們會透過我的藏品了解我的態度和性格。很難確切地説我的藏品會變得怎麼樣:未知的因素使得藝術收藏變得令人振奮。我的藏品十年之後所能帶給我的價值,還有待市場的檢驗。
林翰: 我不能預知未來十年會發生什麼,但是我很期待。
譯 梅子心 校 李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