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十萬!”坐在我身後的土豪突然大吼一聲。
在這個坐滿了超過900人的會場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右後方最後一排靠邊的位置。我恰巧坐在倒數第二排，回過頭看去，這位約摸40歲左右的藏家身穿深墨色印花T恤搭配一條牛仔褲。就在舉牌的前一刻，他還在跟坐在他身邊的妻子説笑。
上海靜安嘉裏中心富麗堂皇的香格里拉大酒店裏，9月26日的佳士得中國首拍已進入到尾聲，正在競拍的是當晚40件拍品(不含慈善拍賣作品)中的最後一件，也是世界知名度最高的畫家之一巴勃羅.畢加索的作品。
過把拍賣癮
中國買家鏡像
這個群體除了滿足物質需求以外，越來越多地希望培養藝術方面的興趣。
我身後的藏家舉牌競價後，畢加索的《坐著的男人》價格已從400萬的書面委託價攀升至920萬人民幣。拍賣臺上，身穿中國紅外套的美女拍賣師繼續詢問是否有人願意出930萬。沉默數十秒後，下一個舉牌的藏家又讓現場沸騰了。
“不要再舉牌了，嚇死我了!”我身後那位藏家的妻子是個台灣人，她撫了撫胸口的梵克雅寶四葉草長鏈，緊張地捏著手裏的金色版iPhone5S。我問那位藏家，是否很喜歡畢加索的作品，是不是衝著這幅畫來的?他哈哈一笑，説：“其實我不懂這些名畫，來參加拍賣會就是覺得好玩兒，畢加索很有名啊!其實我平時喜歡收藏紅木傢具那些東西，可惜這次拍賣會上沒有。”他身旁的妻子心情還未平復，忍不住插嘴：“他嚇死我了，他一舉牌，我就害怕。其實要送東西給我，送個包包給我就好了，不要送這些什麼藝術品。如果拍一幅這麼貴的畫，拿回家之後還要找個保險箱放起來呢。”
就在閒聊之際，《坐著的男人》以960萬落槌(加上買家佣金為1153萬元)，這是畢加索的作品首次在中國內地拍賣。
相比這兩位“歡樂”的藏家夫婦，我身邊的另一位三十多歲的藏家則淡定很多，他以400萬人民幣的價格拿下了當晚的第18件拍品《鑽石粉鞋》，出自當代藝術家中最負盛名的安迪.沃霍爾。其間有個很意外的小插曲，這位藏家的出價實際上是410萬，但拍賣師誤聽成了400萬。周圍的人們都樂了，打趣地對我身邊的這位藏家説：“省了十萬塊哦!”這位藏家實際上是一個私人機構的代表，已參加拍賣會多次了，以前大多在香港參加拍賣。這次之所以來上海參加佳士得的內地首拍，“是來給佳士得捧場的”。他告訴《二十一世紀商業評論》記者：“我們就是衝著安迪.沃霍爾的這幅畫來的，這個價格我覺得很合適。我們的預算就是410萬，超過這個價錢就不要了。”這幅《鑽石粉鞋》將在香港交貨，買家佣金約為22%，該藏家表示不會將其運到內地。
根據佳士得發佈的數據，此次拍賣共有112位藏家參與競投，23人通過網路競投，56名電話委託和15名書面委託，其中有三分之二是中國內地買家。
佳士得中國區執行董事蔡金青在開拍前曾表達自己對中國藏家的理解：中國富人群體除了滿足物質需求以外，越來越多地希望能夠培養藝術方面的興趣。或許是為了幫助中國藏家提高藝術方面的興趣和修養，佳士得也與中歐商學院在中國合作開辦了藝術教育課程，學費自然是不菲的，比如兩天課程近萬港元。
過把拍賣癮開胃菜
佳士得拍品拼盤，從數量看並不多，但“菜式”卻足夠豐富。
在拍賣結束後的新聞發佈會上，佳士得亞洲區總裁高逸龍感慨道，在拍賣界呆了幾十年，從沒見過這麼歡樂的拍賣會。可不是嘛，父母讓小孩子舉牌競拍、美女拍賣師調侃競拍者並取花名、場內笑聲掌聲不斷……真可謂一場具有中國特色的拍賣會。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坐在我身邊的一位拍賣師對現場的有些氣氛頗為不滿，比如喜歡調侃買家的美女拍賣師，他認為這不職業。他舉例道，比如在拍賣第五件拍品翡翠彌勒佛擺件時，拍賣師就對一位坐在前排競拍的藏家説了這麼一句：“這麼美麗賢惠的太太坐在您旁邊，還不買一塊?”“這會讓買家很尷尬，拍賣師不應該用自己的身份來影響競拍者。”
而最後，這塊僅十釐米高的彌勒佛擺件成為了全場溢價最高的拍品。當然，這件拍品的競爭本身也非常激烈，從50萬的起拍直至550萬落槌，溢價超過十倍，全場數度響起熱烈掌聲。
除了彌勒佛擺件在溢價方面表現突出，大多數拍品都實現了溢價或平穩成交。40件拍品，僅一件流拍。面對1.54億元人民幣的成交額，佳士得的全球高管們都笑開了花，因為這是一盤成功的“開胃菜”——這讓佳士得由此更加了解中國藏家的胃口。
事實上，佳士得的這道開胃菜與其正常的拍賣規模相比小得多，也並非佳士得的秋拍活動。但不得不承認，佳士得的這次拍賣會確實賺足了人氣，讓國內藏家可以在家門口過把拍賣癮。而國慶期間在香港舉辦秋拍的蘇富比則鉚足了勁要奪回風頭，其眾多重點拍品均大獲成功，五天的總成交額高達41億9600萬港元，創國際拍賣行在亞洲歷來最高總成交紀錄。而其中兩件拍品所創下的紀錄更是轟動了整個藝術界：第一個是明永樂鎏金銅釋迦牟尼佛坐像，以2億3644萬港元刷新了中國雕塑世界拍賣紀錄;第二個則是曾梵志的《最後的晚餐》，以1.8億港元的成交價刷新了中國當代藝術家和亞洲藝術家的拍賣紀錄。此前中國藝術家紀錄由張曉剛保持(7900萬港元)，亞洲紀錄則由日本藝術家村上隆的雕塑作品保持，約為1.5億港元。
佳士得在上海推出的這40件拍品拼盤，從數量看並不多，但“菜式”卻足夠豐富：大致囊括了主流拍品門類，4件紅酒，5件珠寶，10件鐘錶，1件建築模型，20件包括雕塑、油畫在內的現當代藝術品。佳士得對拼盤的效果是滿意的，全球CEO馬文斐告訴21CBR記者：“中國大陸買家對豐富的拍品興趣濃厚，不管是紅酒、珠寶，還是其他藝術品，包括畢加索的畫，都引起了非常好的反響。”
但是，佳士得的開胃菜仍然缺少了中國藏家最感興趣的門類——文物類，包括1949年以前的各種藝術品、工藝美術品以及1949年以後國家文物局公佈的列入限制出境範圍的中國已故著名書畫家作品等(諸如林風眠、李可染、張大千等拍賣市場上的重量級書畫作品)都是佳士得無法在中國內地染指的領域。
未來，佳士得若要在國內擴展拍品種類，上海的自貿區或許是新希望。有消息稱，上海自貿區將暫停實施《文物保護法》中關於不允許外資拍賣企業從事文物拍賣業務的規定。在佳士得上海的拍賣期間，自貿區也是與會者重點討論的話題之一。馬文斐則表示，會密切關注政策的情況，或許將在自貿區展開一些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