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振欽
時下,幾乎所有的報章雜誌都在倡導學術價值。説來好笑,市場走低時人們首先祭起的法寶,恰恰是市場看好時人們最先扔掉的累贅——學術價值。
不管圈內人士承認與否,近年來的藝術就是如此緊密地同商業捆綁在一起,曖昧難明。
其實問題並不複雜,市場經濟社會,藝術並不能與商業絕緣。在某種程度上代行了藝術市場標準制定者角色的藝術評論,與商業運作實現一定程度上的共謀,實在是太符合商業邏輯了。
換一隻“經濟”的眼看藝術
經濟學有個基本的前提,每個人都是“經濟人”,都是本著“實現利益最大化”的內在要求開展日常活動的。按照這樣的預設,我們無法將梵·高這樣的大師羅致其中——無論他的《麥田》還是《向日葵》在他身後拍出怎樣的天價,都改變不了他生前窮困潦倒的窘迫——卻可以輕鬆地捕獲許多熟悉的面孔,他們通常也被我們冠以“藝術家”、“收藏家”或者其他稱謂。從他們那裏,我們知道藝術品可以複製,可以批量生産,可以流水線作業,可以企業化經營;我們知道藝術品的價格不需“蓋棺”就可以“論定”,短短幾年就一步登天,飆過一條正常情況下需要幾百年才能走完的升值之路;我們知道藝術家可以介入藝術品的交易環節,生前就安享身後的“紅利”……
某些“藝術家”、“收藏家”如此善於把明天的錢、別人的錢拿來為己所用,我們還能否認他們“經濟人”的面目嗎?
有一種提法,“一流的企業做文化、做標準,二流的企業做品牌、做資本,三流的企業做産品、做項目”,説的雖然是企業,同樣可以拿來鑒定藝術圈內搞個體經營的專業戶們。
我們有些藝術專業戶是做産品的,東西還談不上有自己的特色,但因著大好市場行情,還真能從中收穫高附加值;保不準哪天還能發達,接兩個大單,做幾個項目。如今市場上假貨橫行,看那些贗品的水準,不是行內人還做不出來。
有些專業戶做品牌,笑臉、光頭、大家庭、大批判,讓人一眼就能瞧出該作出自何人手筆的同時,也會在心底泛起一絲疑問:除了笑臉、光頭,他還畫過什麼?我們願意相信藝術家在作品中打上自己的烙印是不屑于重復別人,但如此泯然無畏地重復自己,其勇氣也著實讓人驚訝。更有甚者,某些財雄勢大的藝術家看到品牌已經成熟,銷路不成問題,還有可能出讓品牌的使用權,在代工點批量複製成功之後,簡簡單單一個個人簽名就大功告成,整個兒就是在做“貼牌生産”。如此一來,既使本人更加專注于品牌的培育和經營,又給處於生態鏈下游、停留在做産品階段的三流企業提供了就業機會,還真是一舉多得!
行情看漲時,二流企業急著出手套現,三流企業會趕來湊熱鬧:就算有技術門檻,咱賣不了物美,還賣不了價廉嗎?二流企業也會兼併三流企業:沒什麼大不了的,蓋上本公司的法人章就一切OK。
行情看跌時,二、三流企業都會感覺到産能過剩。國內藝考年年火爆,但藝術這只飯碗裏又能放多少湯匙?市場規模不斷擴大還好,一旦停滯,就有産能內爆的危險。如今經濟危機正在深度發展,不但一些三流企業舉步維艱,連在兩級市場上左右逢源的大牌私企達米安·赫斯特都在裁員護盤。天熱抱團、天冷分飛,這也是藝術市場上的一大怪現狀。
還有一種解脫的途徑,就是迎難而上,向生態鏈上游擴張。上游的一流企業是專管訂立標準的,掌握著行業的話語權,一言以興,一言以廢。
批評家“出臺”誰之過?
筆者引述某部落格上的一段話:“幾乎每一位談論中國藝術市場的人士,都會把藝術批評作為藝術市場經營中的一個重要環節,還會認為著名的、有話語權的藝術批評家的言論能夠決定和左右一個藝術家在藝術界和藝術市場中的地位以及作品的銷售價格。還有的人把中國藝術市場交易不溫不火的緣由歸責為我們沒有優秀的藝術批評家,不能使更多傑出的藝術家被人們認識和了解。”
藝術市場的定價權掌握在誰手裏?看看全球藝術權力榜就知道了:這裡面有多少引領風潮的“意見領袖”?把握乃至左右一個時代的收藏風尚,本來就是評論家的應有之義。藝術品真正的創作群體和收藏群體並不龐大,如果評論家能夠成為其中的“意見領袖”的話,無形中也就掌握了藝術市場的定價權。
話語權可以轉化為定價權,其中的利益相當可觀。我們不難理解批評家力爭成為(至少是區域市場)遊戲規則制定者的衝動,因為從好的方面來講,可以削弱西方價值體系對國內藝術自由發展的干擾,不再唯西方好尚是瞻。這對國內藝術市場的健康運作甚至是必要的。有日本的案例作為前車之鑒:日本在上世紀90年代經濟泡沫破滅前夕,收藏了大批西方印象派繪畫。不過,無論日本人如何努力為印象派找日本親戚,印象派繪畫終究還是與西方審美價值體系血脈相通,所以當危機襲來時,作為標準追隨者的日本人玩不轉了,再經典的作品也難賣昔日天價,日本人不得不吞下自己釀下的苦果。
但我們終究又難以辨別其間有多少謀利的動機。再看以下的博文:“隨著國外藝術機構、買家和收藏家對於國內藝術批評家、策展人的依賴程度的不斷提高,藝術家也傾向於相信,藝術批評是藝術品走向市場交易的橋梁。批評家們也樂於在藝術品交易中擔任這種交易顧問和藝術品估值的角色。目前越來越多的藝術批評家們傾向於把藝術批評作為藝術市場的一個環節,或是一個首要的先行步驟。批評家們更多地轉向藝術策展,組織藝術展覽、活動或為藝術家展覽撰寫前言,(這種舉動)已經蔓延,成為批評家的生存狀態和獲得收入的主要路徑。這就是批評家們紛紛走向‘出臺’的戲言。”
利之所在,人鹹趨之。這是我們必須正視的現實。西方藝術批評也要謀利,但沒有這麼羞羞答答。國外有專業批評家聯盟,類似于行業工會的性質,他們為維護團體利益制定了索取批評酬勞的制度。類似于這樣的團體、這樣的機制應該是藝術市場健康運作不可或缺的環節。
逐利無可厚非,做好藝術還可能讓人賞心悅目。但有一點,真和善更高於美,請讓藝術在陽光下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