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曦雲
金棕櫚評語:
《自由》:鐵屋、水龍頭在2009年的一個特殊月份進行展示,使作品産生了較為明晰的特指,也由此擁有了文化的當代性。但作者對藝術本體性的高度重視,以及很強的藝術語言能力,使作品的文化指向與具體的政治事件之間的關係,保持了適度的張力,具有了超越具體政治事件的形而上涵蓋力。暗黑鐵屋所營造的氛圍以及高壓水龍的強勁狂舞等,在強烈震憾觀者感知覺(現場的震憾力,是近年的作品中相當少見的)的過程中,引發多方向的深入思考,立足於中國、當下的文化問題,但又超越於此。
《運動的張力》:在一個泛文化的時代,從雕塑的原定重新出發,從靜止/運動、視覺/聽覺、室內/室外、作品適應觀者/觀者適應作品等方向對雕塑的定義進行拓展,在對藝術本體性的把握方面很成功,並由此引發出人對存在物的基本感知方式的重新思考。
《0.7%的鹽》:讓一個公眾形象與私密生活發生強烈衝突的大眾文化偶像,再次通過媒體渠道來迅速産生笑與哭的表情,“真實”與“虛假”經過媒體的多次不同定性,越來越難以辨析。在質疑傳媒世界的真實性時,作者的形而上思索與一個具體而灼熱的社會契機巧妙地結合起來。
《集訓營》:原封不動地複製安利駐中國公司對員工的培訓過程,但表演者在倒立或倒懸時的超現世詭異狀態,讓這種培訓過程呈現出令人迷惑的底色。作者在對這種培訓所代表的具有後殖民色彩的強大意識形態進行質疑時,看似不動聲色而且手法簡潔,卻具有相當的穿透力。
《時間•劇場•展覽》:立足當下並回溯歷史,對中國的主導文化進行價值觀方面的終極追問,這種取向和所觸及的深度,與作者的其他作品相比,屬於正常水準;但在中國當代藝術界,至今依然難能可貴。
《2009-5-2》:作為1970年代以來最早從事中國當代藝術創作的重要實踐者之一,作者思辨的清晰、情感的飽滿以及對藝術語言的敏銳把握和嚴謹推敲,使他的藝術創作經過多年的不懈推進後在這件作品中功德圓滿。因其對生命價值觀之內核的持續追問,而且在全球性金融危機爆發期的展示,這件作品具有振聾發聵的力量。其語氣的曖昧不明,以及作者從此之後對藝術創作與展示的明確放棄,讓堅定者更為堅定,讓猶疑者更為猶疑。
《木林森計劃》:嚴格意義上,是一個以藝術的名義發起的社會公益項目。關注社會並力求介入,于當代藝術而言是老生常談,但作者並不止于紙上談兵式的“提出問題”,或葉公好龍式的“介入”,而是謀求解決問題,並在經過縝密的運作後行之有效,為當代藝術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一個範例。
《她在這個世界上開心地生活了七年》:經歷巨大的災難後所暴露出的中國當下文化中對於個體生命的群體性輕視,以及政治意識的消極等問題,被以非常簡潔有力的方式切中。對文化問題的反思能力和對藝術語言的駕馭能力,在這件作品中得到了精彩呈現。
金酸梅評語:
《天堂紅燈——茶宮》:文化取向和語言方式,在充滿宏大“慶典”儀式的當下中國,已司空見慣。民族文化中喜樂感的一面,被剝離原初語境後隨意地置入西方語境之中,觀念方面缺乏説服力。簡單貧乏的語言使現場的“中國紅”蒼白無力,成為臨時移植在建築一角上的貧血表皮。
《改造計劃》:嘗試對當代文化政治問題進行深入思考和有力表達,卻只是將一個人所共知的表面現象用更表面的視覺方式重述了一次,成為簡單的應景之作。從觀念到語言都沒有貢獻,卻作為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的作品公諸於世。
《西元3009之考古發現》:將虛無主義無度擴大後,抽空了自身的合法性。既催化本土當代文化的虛無和犬儒,也給異域人士增添更多的笑料。
《千人共唱國歌》:對當代藝術遺神取貌後,以模糊邊界為技巧,嘩眾取寵、通吃八方的偽當代藝術。因其模糊邊界後的曖昧,使作品具有莫衷一是的油滑,並因大眾和官方的哄抬而滑向媚俗的一端,被關注度越大,負面效應越大。
《吼子》:視覺語言與文化政治顯象的簡單對應,在文本闡釋與藝術表達之間關係混亂,使作品低效或無效。在對國家、區域間文化策略和政治博弈的關注中,偏重於權力層面,卻懸置或忽視對特定文化的深層合理性的追問與反思,使自身也流於因虛無主義所導致的機會主義。
《你選擇強權,我選擇吃屎!》:有突破身體承受力的強大意志和本能,但沒有找到反對強權的有效途徑,也沒有選擇強權彰顯的特定空間,使令人作嘔的極端方式沒有獲得足夠的文化合理性,也沒有顯現出足夠的真誠動機,在“不吃不快”和嘩眾取寵之間擺蕩,流於笑柄。
《破冰——南京長江大橋計劃之三》:文化雄心和廣闊視野令人讚賞,所思考的問題在當下具有中心性和緊迫性。但作品在視覺呈現方面的説服力不強,在靠巨大和繁雜所形成的最初震撼之後,是看圖識字式的圖解觀念,缺乏對觀者的深層觸動。而且,數量眾多、媒材各異的作品之間的關係處理不善,互相衝突、抵消。“耐心的植物會捲土重來”作為隱喻,充滿熱情,但沒有顯現出冷靜、條理的反思,空想色彩濃厚。
《緊急出口》:將一個經過傳媒熱播後人所共知的表像,用雕塑語言重述了一次,體量巨大,觀念卻相當簡單。在吸收各種雕塑、裝置語言時,忽視了這些語言與漫畫式造型之間的衝突,使作品貌似宏大、精緻,其實淺薄而草率。
《巴比塔》:保持了文化批判的姿態,卻沒有對所關注問題進行深入剖析,只是模糊、含混乃至因噎廢食的喟嘆,使作品空泛、虛浮、大而無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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