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湖北美術館因“雕塑2012”和“再水墨”這兩個在業內受到好評的展覽而被網友吐槽,筆者看了網友們的評論也是開懷大笑,覺得很可愛也很有才,但是作為在美術館工作了5年的職員,忍不住想要做一點回應,幫助大家以輕鬆的心態來欣賞藝術作品。
藝術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單一的形態模式。以往,我們普通大眾對藝術品的認識都止于繪畫、工藝品,認為美的、技藝精湛的才是藝術,大眾熟悉和習慣的是唯美、具象寫實的藝術風格,追求的也是審“美”體驗和視覺享受。我相信這是每一個走進美術館的老百姓的觀展期待。
然而現在,藝術已經不再僅僅是“美”的享受和創造,有一部分藝術偏重於思想的啟發和創造,是對思維定式的挑戰,對日常經驗和觀念認識的更新,也不再單一地追求“經典”,有時甚至企圖顛覆經典,打破傳統,反叛權威,挑戰常規,擺脫政治的、社會的、歷史的、時代的各種束縛。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藝術,有時候是不美的,甚至是非正常形態的,也許是抽象的、變形的、誇張的、醜陋的,甚至也無法用單一標準去劃分界定,這讓大眾覺得匪夷所思。因為他們從中既看不到“美”,也看不到技術,這些以往適用的藝術評判標準失效了,他們對審美享受的期待也落空了,所以他們很苦惱自己怎麼看不懂藝術了,最後只好不奢求理解這些“高深”的藝術了。
其實這是大家對藝術的理解走入了一個誤區,為什麼藝術一定要是美的?為什麼大家迫切想知道作品表達的是什麼呢?為什麼就不能探尋一下自己可以從那些不美、不懂的作品中獲得什麼?能不能喚起你內心的思考或情感的漣漪,與你的閱歷、經驗、記憶、情感等等找到對應、呼應?以這次湖北美術館館長傅中望在公共空間曬衣服的作品為例,首先這件作品帶給了我們思考的突破:“這也是藝術?”“藝術還可以這樣?”其次,這件作品喚起我們對於一個城市的時代記憶:“江城人民過去就是這樣生活的!”再次,這件作品不是草率的,通過網路徵集的衣物都真實還原了那個時代的生活原貌,並且晾起的衣服厚的、薄的、長的、短的、亮色的、暗色的、內衣、外衣都搭配考究,錯落有致,自然好看,有氣勢、有用心。
再以藝術家魏光慶的《梅蘭竹菊》裝置作品為例,衛生間裏的面盆是洗手、洗臉的,浴缸是清洗身體的,大家可以想想,如果面盆和浴缸裏面的水都是黑的,你是能夠洗乾淨還是越洗越黑、越洗越臟?藝術家違背常理的設計,恰恰是其用心所在。墻上挂的“梅蘭竹菊”是一種君子氣節的標榜,而從其下面流出的水卻是黑水,如果聯繫一下社會現實,你是不是可以找到些許微妙的對應呢?是不是會佩服這位藝術家的一針見血和他的言説技巧呢?
還有藝術家張羽的《指印》作品,有網友追問其意義,“既不是馬賽克也不是格子,而是指印。”對於這樣一整面的指印也成為藝術,大家深感迷惑。可是大家如果細看每個指印之間,它們是有關係的、有講究的,是有形式美感和節奏感的,再看整體效果也是清新淡雅的,有一種清心寡欲的禪意隱隱浮現。我們可以想像一下,藝術家用手指一點點、一天天地蘸墨汁在宣紙上輕輕按下指印,如果不是心平氣和、內心舒展又虔誠乾淨,可能營造出的畫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而這種日復一日的重復,其單調、乏味、消解意義的行為卻成就了一番凈化和禪境。那麼身處現代社會的你從中收穫了什麼呢?
自畢加索的立體繪畫、杜尚將小便池命名為《泉》展出、安迪·沃霍爾機器生産式的複製,已經將藝術語言、藝術形式都進行了革新,他們對藝術的“倒行逆施”為我們不斷拓展了藝術的邊界,也有力地打開了思維的局限,這也正是現代藝術之於現代社會的意義之所在。只是我們的大眾還沒有形成這樣的認識,還處在藝術審“美”的初級階段。大家在欣賞藝術品的時候,也沒有形成以自己為主導、探尋自己從作品中可以感受到什麼、想到什麼的習慣。其實我們在面對藝術品的時候,根本沒多大必要去在意藝術家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只要我們能從中感受、從中思考,收穫我們自己能夠收穫的,理解我們能夠理解的,這就足夠了。也許讓我們想起一段往事、一次特別經歷,亦或是一種莫名的觸動。如果我們能以這樣輕鬆的心態來觀展,也許我們會收穫頗豐,也會發現藝術並沒有那麼“高深”,其實是“藝術無處不在”“人人都是藝術家”。(曾靜)(作者為湖北美術館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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