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香港蘇富比(微網志)與香港佳士得春拍中的當代藝術作品,在藝市低谷中勇創佳績,均表現不俗。近日,中國當代藝術收藏家、原瑞士駐華大使烏利·希克博士從他的大量收藏中選出1463件中國當代藝術藏品,捐贈給香港M+美術館。另外,在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的支援下,方力鈞(微網志)等著名藝術家的工作室也將南下入駐。與此同時,內地知名策展人皮力將於今年7月3日前往香港M+美術館擔任高級策劃人。上述各種資訊的攏聚,使得中國當代藝術正在移師香港的話題被不斷放大?這個近年屢屢不順的藝術板塊,是否真的放棄了以北京為中心的發展陣地,轉而南下?
香港憑什麼來吸引中國當代藝術
今年春拍雖然整體勢頭低迷,但香港佳士得2012春季拍賣中 “亞洲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專場依然取得5.14億元人民幣的成績;在香港蘇富比當代亞洲藝術專場上,總成交額也超過1.72億元人民幣,創香港蘇富比當代亞洲藝術常設拍賣歷來第二高總成交額,與國內春拍中落寞的當代藝術成交量形成強烈差異對比。
被瑞士展會巴塞爾股份有限公司(該公司為藝術巴塞爾、巴塞爾邁阿密博覽會的主辦方)收購以後,2012年香港藝博會發展更加高漲,不僅匯集了來自39個國家和地區的266家畫廊、機構及媒體參展,其中包括著名的美國高古軒、英國白立方畫廊、德薩爾特等國際頂級畫廊,同時還吸引了蘇富比、佳士得、邦瀚斯這些歐美老牌拍賣公司等。相較于國內的藝博會而言,勢頭所差並不是一點。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後,整個西方藝術市場呈現疲軟,畫廊需要新的買家資源,“金融危機使得歐洲人都沒有錢了,現在亞洲這麼旺,內地有錢的人又是很多,藏家的審美眼光在增強,對當代藝術的需求也在逐步增大,對於內地而言,西方的畫廊是想進來又不敢進,最規範的地方就是香港,雖然是個文化沙漠,但是至少可以賺錢。”某海外藝術家李先生對記者介紹説。因此,包括倫敦白立方畫廊、高古軒畫廊、Ben Brown以及Edouard Malingue等頂尖的畫廊紛紛入駐香港。當然,國內的本土畫廊自然也希望能在這個良好的平臺之上分得一杯羹,逐漸計劃搶灘香港市場,中國本土畫廊今年有31家參加香港藝博會。如今,內地的百雅軒、唐人、藝門和亦安畫廊也已經在香港設立分部。
相比較于畫廊而言,一些具有經濟實力的藝術家也在香港特區政府的支援下將工作室入駐香港。“香港特區政府在不遺餘力地為一些藝術家提供方便,比如辦理特殊人才的移民,這對一些藝術家還是有相當吸引力的。”北京空間畫廊負責人李蘇橋説。香港缺少本土性的藝術家,因此香港特區政府借資源互換吸引內地優秀藝術家入駐將會提升其城市的整體文化價值含量,這也是香港文化藝術長遠發展中很關鍵的一步棋子,相比較于內地作為一個以量取勝的藝術家陣地而言,香港市場的規範及高端發展無疑要優先很多。
也許,正是看中了香港特區政府對藝術事業的支援,知名中國當代藝術收藏家、瑞士人烏利·希克(Uli Sigg)近日捐出1463件中國當代藝術品,作為將於2017年落成的香港M+視覺藝術博物館的永久藏品。據悉,希克博士曾與多家內地藝術機構接觸,但這批珍貴藝術品最終還是落戶香港。這些藝術品的保守估價為1.63億美元,其中包括張曉剛(微網志)、曾梵志、劉煒、王廣義、徐冰、張曉剛等數十位中國頂級藝術傢具有歷史意義的作品。除此以外,希克將額外出售47件藏品給M+博物館,價值為2270萬美元。這批價值13億港元的藏品,幾乎囊括了一條完整的中國當代藝術史線索。
另一方面,作為國際化大都市,香港與東方和西方都有著密切的關係,具有良好的市場接納度,擁有良好的收藏氛圍。新媒體藝術家田先生説,“國內藏家的審美趣味還比較傳統,這與西方的藏家是沒辦法比較的,香港的包容性及國際化友善度較高,使得我們這些年輕藝術家的藝術作品更容易出手,現在北京從事當代藝術的畫廊在新加坡和香港大都有聯絡網,因為大部分年輕藝術家作品的買主主要是在國外。另外,國內以投資為目的購買藝術品的人又居大多數,這種投機的行為及資本操控的力量太大了,與西方的藏家有著明顯的差異,不太利於年輕藝術家成長,所以我們會選擇參加香港和新加坡的展覽。”可見,香港在某方面是在充當著發展跳板的角色,在為年輕藝術家更好地開拓西方的市場。
香港金融和貿易的流通程度很高,對於金融資本的利用成熟度將會更大地加大當代藝術在香港的發展。另外,內地藏家的增多,也是帶動香港當代藝術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因制度及政策的不同,香港的良好發展似乎與內地的關係並不十分緊密。因此,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考慮,香港作為一塊重要的藝術重鎮已經毫無懸念。
中國當代藝術根基並未轉移
雖然中國當代藝術在香港呈現出越來越活躍的市場熱度,但有分析人士認為,中國當代藝術的根基並未轉移,移走的只是市場部分,而創作重心依然還在內地。
李蘇橋也向記者坦言,最近當代藝術在香港發展火熱只是一個表面的現象,“這些知名畫廊的入駐並不見得就説明當代藝術在香港處於活躍的狀態,當代藝術涵蓋的東西比較寬泛,僅僅兩三家畫廊的出現,就能斷定當代藝術的走向形式,也太過武斷了。”他認為當代藝術最重要的是創作區域所在地,這是能夠提供給藏家最一手的資訊,也是最重要的資訊,“首先,當代藝術創作區域是不可能轉移到香港的,因為香港特區政府所歡迎的只是那些比較有名氣的藝術家,這只是一個吸引眼球的文化産業項目。另外,香港的生活成本太高,也就局限了畫廊做一些規範的展覽,只能是什麼貴賣什麼,什麼好賣賣什麼。”對於香港所呈現的當代學術體系,李蘇橋也提出質疑,“香港沒有多少機構在做學術的梳理工作,沒有真正的藝術院校,收藏家也是有限的,因為硬體條件的原因,連藏品存放的條件都不能夠保證。”他認為,香港只是一個比較好的交易平臺,它是免稅港,外匯出入自由,針對整個亞洲來説它的美好前景是毫無疑問的,但是相對於當代藝術發展來説,則是兩回事情。“就像柏林被認為是當代藝術發展的一個很重要的城市,但柏林沒有什麼藝術品交易,交易還是在倫敦進行,因為柏林適合生存,倫敦則太困難了,所以説當代藝術發展重心已經到香港似乎是有點言過其實了。”
藝術北京總監董夢陽(微網志)也表示,北京及內地依然是當代藝術真正的市場,現在的轉變只是一個暫時的現象,“我認為市場會有一個回轉,內地還是更適合當代藝術市場發展的。因為藝術家的創作需要養分,香港只是一個轉机站而已,真正的市場還是在國內。隨著國內的文化大發展,一切都會有所改觀。”另外,對於國內藝術家工作室的遷移,他認為,“這都是曇花一現的事情,一是香港成本太高,二是香港缺少藝術成長的養分,僅僅可以作為一個交易的平臺,成立像草場地、798那種大規模的藝術區域,不太可能。”
對於此次希克的捐贈,雖然爭論頗多,但是其所具備的重要性還是毋庸置疑的,“隨著希克捐贈作品的落戶,香港具有了一個藏品研究的可能。中國的當代藝術發展有30年了,國內雖然建立了那麼多的美術館,但是藏品的種類及時間性太過於單一,做這些藏品的嚴格研究是吸引我去香港工作的一個重要方面。另外,香港有著良好的油畫收藏傳統,有一些優秀的藝術作品在一些私人的收藏家手裏,所以,加上這次的希克捐贈作品,未來香港發展成為一個學術研究和展覽重鎮的可能性很大。”皮力説。美術館的建立是一個城市文化發展的重要指向標,當初當代藝術中心由倫敦向美國的轉移,美術館在其中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紐約確立西方藝術中心的地位與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的推廣密切相關。
中國內地當代藝術生存境遇之困
反觀內地,當代藝術發展有著很多的不足及禁區,“國內的藝術模式完全是學習西方的一套模倣的藝術模式,也只是一種表面現象,因此在2006年的時候呈現出拔苗助長的狀況。至今,發展步步受限,特別是資本進入的毒瘤之害延續至今。相反,香港先是把硬體條件做好,起步即是平衡穩步,反內地之道而行之。因此,從長遠來看,缺少藝術家似乎比缺少市場規範會好很多。”某藝術評論家對記者説。
“西方人不喜歡這裡的不規範、潛規則,他們賺不到錢。香港太規範了,沒有稅,政府也非常支援。在西方,拍賣與一級市場的分工特別明確,畫廊就是一個市場的試金石,畫家的作品呈平緩性增長,但在中國則呈現出跳躍式發展,資本在藝術品行業操作太嚴重,短期炒作,投機掙錢,這都是太大的毒瘤了,市場都被這些藝術從業者給搞壞了,中國曾經是有機會的,現在看來很渺茫了。”在海外發展的藝術家李先生説。
希克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指出,對於選擇香港而非內地的原因,那些條條框框的限制讓他擔心自己的藏品若贈予內地博物館可能會“受到非議或毀壞”。“香港的體制、稅收、服務,都是比較規範的。從長遠來看,香港也只是個過渡市場,未來會往內陸轉的,這是需要時間的,因為內地與香港的差距不僅僅是稅收,更多的其實是文明、教育和機制的差距。”董夢陽説。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同樣的事情,在香港能夠進行得秩序井然,有條不紊,而在內地卻常常變了味,那麼,土壤改良是否真的具有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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