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羅穎
Hi藝術=Hi 張海濤=張 冀少峰=冀
Hi：宋莊美術館和寺上美術館成立的背景分別是什麼？
張：宋莊美術館是2006年10月份成立的，當時是栗憲庭老師提出要在宋莊建個美術館。因為宋莊有藝術家群體的基礎，建村級美術館的條件還是比較成熟。雖然它叫宋莊美術館，但它其實是一家民間機構，是集體所有的一座美術館。當時栗老師建美術館的目的是想推動當代藝術的發展，建立當代藝術家的展示平臺，以及與國外當代藝術交流的平臺。宋莊美術館將藝術家群體有機地組合起來，成為一個真正能流動的藝術生態鏈。
冀：寺上美術館早在兩年前就開始醞釀了，但那時候我不同意做，因為做美術館是要燒錢的，而且是個無底洞。怎麼搞接待？怎麼搞研討會？怎麼搞發佈會？這一系列流程對於一個新美術館來講都特別不容易，這些我都提醒過館長和投資人。之所以後來希望讓我幫一下忙，就是想減少一點損失。
Hi：宋莊美術館和寺上美術館相對城區的地理位置來説都比較偏遠，交通問題是怎麼考慮的？
張：恩，交通是阻礙美術館發展的重要條件。儘管大眾的人流量少，但是對於將來生態圈子來説還是可以彌補的。畢竟宋莊本地就有5、6千位藝術家，再加媒體的宣傳外界人群流入，宋莊各個方面生態鏈的建立，地區影響力的擴大使地理位置的不足將會越來越小。
冀：寺上美術館成立的時候就已經把交通問題考慮進去了，它不在乎你來的有多少人，它強調的是有效管理。所以在開幕式當天有一個VIP充值卡，這個卡只能在藝術區內使用。這是一種非常新的國外美術館運營模式。美術館是公益的，但藝術區是盈利的，藝術區每年從它的利潤中抽取幾個百分比的基金補充美術館，通過美術館高端的活動吸引大家進入藝術區。正是因為有迴圈我才覺得它有發展的可能性。如果説像其他的美術館一樣只講投入不講回報，那麼這個美術館也應該去反思，我們花那麼多錢做了一個展覽，誰來看？這個展覽有什麼意義？
Hi：寺上美術館高調的開館展給人來勢洶洶的感覺，讓人對它的未來抱有很大的期望。
冀：有時候來勢兇猛未必是一件好事，做事情還是要按規律去做。我覺得未來還是得看它運營的情況，美術館作為胡蘿蔔藝術區的第一步，如果它在新年，尤其是在12月份這個非常忙的季節能挺過去，那以後會越來越好；如果這個機會沒把握不好，大家不再持續關注，這麼大的區域的運作今後也會比較艱難。
Hi：宋莊美術館在這五年間，公眾的持續關注度夠嗎？
張：當然還是不夠，因為受到一些限制。
Hi：主要的限制來自哪方面？
張：主要是來自資金上的生存限制。現在我們館比較特殊，上面會撥一些錢，但是到我們館的就很少了。前幾年的展覽基本上都是靠栗老師拉贊助，作品好的藝術家自己在美術館做展覽我們都沒有收過場租費。但有些願意租場地做的展覽我們又看不上，現在産生這種尷尬的矛盾。要麼拉贊助，要麼就館裏自負盈虧：租場地、做網站、搞一些出版或者是運營藝術衍生品、咖啡廳之類的生存方式。但是在宋莊那個地方偏遠的地方目前還弄不起來，以前認為還有可能盈利的方式，現在已經證實行不通。地域性可以打破，我們也不缺少有品質的資源，但現在保證藝術品質的生存處境很尷尬，目前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做好的展覽。如果有藝術基金或政府全力支援就很容易把品質提高。
Hi：寺上美術館有這方面的擔憂嗎？
冀：寺上美術館有一個理事會，他們會往裏注資，目前計劃把雕塑作為一個長期的主推項目。目前已經準備了五年的資金，五年之內應該沒問題。這次寺上美術館開館展的主辦方除了美術館本身外，還有一個是順義區人民政府，這一下美術館就不一樣了。
Hi：也就是説一家村鎮美術館運營下去的前提是需要政府作為強有力的後盾才行？
張：這跟我們館有關係，但如果有民間的資金注入就可以不需要政府的後盾；民營機構的情況可能就不一樣，比如説上上國際美術館，它就是有一位大老闆的支援。政府的想法跟策展人和批評家是不一樣的，它想花很少的錢做很有影響力的事情。前幾年栗憲庭老師其實已經靠自己的力量把宋莊美術館的品牌搭起來了，所以政府現在就不願意投入太大，他們更願意投入産業項目而非文化項目，未來宋莊藝術家及美術館更多的會受到意識形態的城市化、商業化利益的衝擊。我認為宋莊的美術館如果將來藝術産業和官方傳統美術館一樣運作，將會失去意義。要我們靠租場地自負盈虧也很艱難，不像今日美術館地理位置好，再加上有房地産來養它，尤倫斯投資人也靠其他産業帶動文化展覽的生存，他們前期投入大量資金來打造這個品牌。宋莊美術館就不行，跟這些民間館和中國美術館比，那撥款簡直少得可憐，只能維持員工和水電暖的基本費用，靠租場展覽品質就不好保證了。我們很多年的展覽資金加起來可能都沒有他們一年的費用多，這個情況很尷尬。宋莊美術館在藝術群落地理環境裏邊都那麼艱難了，如果不在藝術區裏邊估計就更加舉步維艱了。
冀：我們開玩笑説宋莊美術館叫“村級美術館”，但寺上美術館不是這個概念，它的定位非常清晰，就是要走國際化的高端路線。寺上美術館所在的胡蘿蔔藝術區未來要建一個國際藝術家交流工作站，把中國的年輕藝術家推到國際上，和其他國家互派，這個路線非常清晰。但是它在早期一定要服務好順義，它提出的概念叫“立足順義，服務順義，營造本土文化生活圈，同時融入社區”。這對順義區政府來講就很容易接納，如果地方上不支援你也很難生存。就拿最簡單的水、電、路、網路等市政設施你就必須要有區政府的支援，這一系列事情在做的過程中非常複雜。通州區的文化産業已經發展得比較成熟了，宋莊藝術節也已經連續舉辦了幾屆，這對於一個美術館的展覽更是小兒科了；但是對順義來講，這個地方很特殊，它沒有貧民，全是非常成熟的高端社區。它的經濟在北京應該説居前三位，但恰恰在經濟發達的地區沒有一座像樣的美術館、圖書館，寺上美術館其實是搶在政府之前，完善了順義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
Hi：那麼如何維持美術館的運營呢？
冀：順義有空港，現代集團、牛欄山、燕京啤酒這些企業，這對寺上美術館來説都是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順義已有的是啤酒節，啤酒節如果跟美術館一結合檔次就不一樣了。還有譚盾的新年音樂會、孟京輝的實驗話劇、張獻民的獨立電影展等等，這些就更吸引人眼球了。寺上美術館有實驗劇場和獨立影院，它那個大走廊還可以做秀場。它是一個迴圈的系統，美術館只有投入，沒有産出，但藝術區和美術館一結合，美術館就成了藝術區的一個配套服務項目。胡蘿蔔藝術區不僅有藝術家工作室，還有藝術酒店、藝術倉儲，這是以前我們做美術館忽略的。我們大部分美術館都是高、大、空，又不溫馨，人在那待不住。國外美術館更像是一個美術館産業，你能在美術館非常安心地待下來，比如到盧浮宮欣賞藝術的同時還可以購物、就餐、喝咖啡，這就叫典型的“用文化來搭臺，用文化來唱京劇的戲”，我覺得這個設想是非常好的，但是實現起來還是有差距的，主要一點就是受到地理條件的限制。
張：冀老師説的非常重要，栗老師作為館長首先是從學術的角度來考慮美術館的功能。但是作為一個政府來説，他辦這個美術館可能還會牽扯到別的想法，比如説産業化的問題。政府希望美術館作為宋莊産業鏈條上的一個點，能夠激發旅遊、房租、地産這些整體的良性生態，它也不可能把美術館當做一個真正的當代文化藝術研究平臺。寺上美術館是服務順義，這個一聽它就能帶動整個産業，這是無法避免的。但是美術館盈利確實很困難，政府領導劉琪、郭金龍市長都來過我們宋莊美術館，但美術館只是作為帶動其他産業的一個棋子，美術館做好了，別人就可能給這個地區整體進行投資、撥款。但是這錢到了我們美術館，就只剩下能維持員工工資、水、電、暖的這些基本需求了。
Hi：兩座美術館各自有沒有收藏或者未來有沒有收藏計劃？
張：我們美術館基本上沒有收藏，你想收藏都沒有能力，為什麼呢？因為沒有錢去收藏，而且你的硬體也達不到收藏的標準，現在能把展覽做好就已經很不錯了。收藏必須有大量的錢進去，中國美術館之所以有能力收藏是因為它每年得到的撥款金額都特別大。上次范迪安老師去我們美術館時就聊到這個問題，我就不説具體數字了，對於我們來説他們一年的撥款就是個天文數字。
冀：張館長説得很現實，全國重點美術館評估有一個數字，一年低於300萬的收藏經費是不能列入全國重點美術館的。一般的地方做不到，中國美術館會略微高一些，大概能達到2000萬。寺上美術館也有收藏，但是目前還在與藝術家商榷中。
Hi：不管是村還是鄉鎮，像宋莊美術館和寺上美術館這一類美術館，它在整個美術館生態中的意義在哪？
冀：我覺得是好事，我覺得美術館越多越好，窗口越來越多、藝術交流平臺也越來越多，這都是好事。我經常聽別人講，現在在建的美術館不下200座，這對美術館來講應該是個黃金時代。但如果都不去關注它就不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如果過多，出現急於冒進，不具備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的情況也令人擔憂。所以可能需要反思的是做美術館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是在建美術館之前就需要考慮清楚的一個重要問題。
張：我覺得現在的美術館不少，但是把當代藝術堅持下去、獨立的、不受純商業形態干擾的美術館很少。雖然宋莊美術館是一個半官方機構，但是它的獨立性非常重要。如果跟其他的官方美術館沒有區別的話，它的意義就非常小了。另外，展覽品質的價值判斷也是非常重要的問題，在有限的條件下做好公共化展示，首先是影響小圈子，然後開始慢慢滲透到大的環境。不斷改變大眾對當代藝術的認識，改變公眾的藝術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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