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輝
好的作品,是能沁人靈府的。“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這是蘇軾《赤壁賦》裏的文字。近日得觀著名學者梁江書畫作品,心中惟余此想。這一“葦”,恰似梁江手中隨心適性的一枝筆,穿越蒼茫,攬閱曠遠,引觀者跨入書畫天地作逍遙之遊。
梁江國畫:春酣
蘇東坡《赤壁賦》一文,深獲趙孟頫、文徵明等歷代書壇大家之睿賞。歷代所留書跡,或盈潤秀雅,或俊朗爽利,各有妙處。梁江也鍾愛書寫《赤壁賦》,他顯然下了工夫揣摩過法帖名跡,但並沒有在前代大家門下亦步亦趨,能做到不逾規矩而能無拘無束,神清意定且氣脈貫通,因而別具一種風情。在他歷年所書諸作中,《岳陽樓記》、《桃花源記》著力尤多。據他説,之所以幾十年反反覆復書寫這兩篇名作,乃在於這兩篇名文最為恰切地表達了中國歷代知識分子“入世”與“處世”整合一體的精神世界。這固然是他作為一個人文學者的獨特解讀,另一角度看,這又何嘗不是他以書明志,借古言今呢?
梁江國畫:行旅圖
梁江學書,早年上追二王,又學歐、虞、褚、陸,兼及趙孟頫、董其昌等大家。善隸、篆、行、草諸書,功力頗深。歷數十年埋頭磨練,能取法諸家而又不著痕跡,化各家之長變而為個人風格,終得以顯露出濃重的個性色彩:大器樸質,酣暢勁健。其所作楷書,端莊朗健,深合規矩法度卻不沾板滯之氣,一如其為人之內斂厚重。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以各種書體創作的行草書。他推崇以“書”寫胸中真趣,書法力求流暢自然,甚至不妨使性任情。日積月累,他終得以形成了一種迥異於他人書藝特色。其書風綽約多姿,或舒展流麗,或縱橫恣肆,或蒼勁率性,結字佈局聚散得當,點畫使轉筆力沉厚,通篇字幅每每彰顯著一種強勁的生命力。
蘇軾論評陶潛詩,有“質而實綺,癯而實腴”之語,借用於形容梁江駕輕就熟式樣多變的書跡,也是再貼切不過了:表面質樸率性,實則雅致流麗。筆意勁秀遲拙,內涵充盈豐厚。陶潛詩中“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的山野村居意象,寄寓著掙脫世俗羈絆,回歸自然境地的嚮往。梁江的書風,透著學者的充實和睿智,隨心所欲,生動流暢,有如陶潛詩一樣讓人領悟到天然之氣息和蓬勃的生機。
梁江書法:李白詩句
梁江早年在廣州美院學習,作畫是科班出身。後來,他一邊鑽研美術史論,一邊習字,且喜作寫意山水、花鳥。他既有人文學者的豐厚素養,有職業評論家的敏銳眼光,且多年在筆墨技藝上涵養磨礪,工夫自是非同一般。西畫的堅實功底,使他對色彩和明暗有特別的敏感。書法的工力,使他在筆法的點畫使轉中透著沉實和靈動。學殖深厚,識見不凡,故而所書和所畫的格調氣韻起點也高。他的花鳥畫注重生活感悟,很多內容都是隨手拈來,題材多樣,技法多變,清雅生動中透著書卷氣,讓人看了感到親切和可愛。他所作山水畫,也是變化多多。或偏重輕快靈動,或追求沉穩厚重,或著眼本質原貌,或強調直觀感悟。而在筆墨技法和造型語言的運用上,更是呈現了出人意外的豐富性。據説,曾有人問梁江先生,是否一定要通曉十八般武藝才算好畫家?他答曰:不須這樣苛求,一般畫家術有專攻擅長某一兵器也可。但是,作為負責任的研究者或批評家,專業要求更高。若沒有切身的嘗試體驗,所發議論很可能只是隔靴搔癢。
梁江書法:陶潛飲酒詩
梁江書法:陶潛飲酒詩有如神農嘗百草,實踐體驗與史論研究相輔而行,相互促進。他在歷年書法、山水花鳥作品中,之所以費力嘗試了眾多筆法,營造各種體格,原因原來正在於此。這讓我不由想起了陶淵明另一首《歸園田居》詩:“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真正的學問,永遠是沒有不勞而獲的。梁江曾在教學中拿這首詩來提示研究生,其實這也很好地詮釋了他歷經的治學及修行之路。梁江先生多年來投身美術史論研究、創作批評和教育事業,著述頗豐,聲名遠播。他在人文領域所獲得的豐碩成果,他在書法繪畫上舉重若輕的灑脫,與他數十年來勤學精思,嚴於要求而獲得的深厚學殖息息相關。
胸藏文墨虛若谷,腹有詩書氣自華。梁江書法和繪畫上呈現的才情和個性特徵,來自於他的學者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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