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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灰堆,工筆繪成中式“波普”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12-23 17:54:20 | 文章來源: 《世界新聞報-鑒賞中國》

民國 楊渭泉 張啟後 錦灰堆 行書成扇
 

製作難度大,耗時長,加上解放後極少善畫者年事已高,“錦灰堆”藝術日趨萎縮

古人曾以這樣的詩句來描述一種特殊的畫種,“顛倒橫斜任意鋪,半頁仍存半頁無。莫通幾幅殘缺處,描來不易得相符。”詩文説的是“錦灰堆”,一個歷經800年滄桑的特色畫種。將燒焦的書頁、撕毀的扇面及殘缺的佛經拓本等文物碎片拼繪于一張畫紙上,這樣獨具匠心的畫作有什麼樣的寓意?它的創作又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呢?

“字紙簍”亂中有序

“錦灰堆”又名“八破圖”,也叫“集破”、“集珍”、“什錦屏”等,屬於國畫藝術工筆一類。相傳元代畫家錢選在一次醉酒之後一時興起,將桌子上的螯鉗、雞翎、蚌殼、魚刺等剩菜殘羹繪成一幅橫卷圖,畫中雜物栩栩如生,友人見了個個稱奇,爭相索求,錢選不假思索地揮筆為此圖題款“錦灰堆”,這一畫種由此得名。

“錦灰堆”起于元,興于清末民初,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達到鼎盛。起初“錦灰堆”多為畫家成畫後對剩餘筆墨的幾筆遊戲,或是對文人雅士書房一角的隨意勾勒,翻開的字帖、廢棄的畫稿、蟲蛀古書、破舊折扇、青銅碑拓、信札、冊頁等殘損的文物片斷均可入畫。“錦灰堆”的突出特徵可概括為一個“破”字,要畫出破碎、翻捲、重疊、玷污、撕裂、火燒和煙熏等古舊樣貌,畫中的殘章斷簡給人以古樸典雅、趣味橫生之感,因此備受文人雅士的青睞,有“非書勝於書、非畫勝於畫”的美稱。

“錦灰堆”又稱“打翻字紙簍”,將雜亂無章的“廢料”擠入畫紙,確有幾分字紙簍打翻後橫斜倒臥的情態。然而,看似雜亂無章的“錦灰堆”其實並不是隨心所欲的塗鴉,可謂亂中有序。拿選材來説,“錦灰堆”的創作一般是在畫紙上先框定輪廓,再設計摹畫若干重疊交錯的小事物,有書有畫即可,不必拘泥于某一種物品,但要求所有雜物有出處和依據。另外,“錦灰堆”繪製要求也不簡單,必須採用熟宣紙、中國畫顏料、墨、毛筆和界尺等用具,將疊壓、穿透等效果逼真地展現在畫幅之中。

“百碎圖”寓意吉祥

“錦灰堆”在清末民初的興盛,某種程度上説是市場需求使然。清末民國時期列強入侵,政府腐敗,文人雅士所稱的“錦灰堆”變作了老百姓心目中求福的“百碎圖”。“八破圖”中的“八”字是虛詞,含有多、富、發等含意;“破”雖然指殘破的字畫書箋,但隱喻了“破家值萬貫”,“歲破吉生”的意思;“碎”又與“歲”同音,有長久持續等吉祥寓意。因此百姓願意請有文化的人畫一張《百碎圖》,以求長命百歲。

“錦灰堆”以扇面、立軸居多,後來還出現了木刻印刷品,有人評價説,“錦灰堆”有很強的民間年畫特徵。文人的遊戲消遣之作,演化為有市井文化色彩的民間繪畫紋飾,這是當年錢選所無法預料的。

有學者認為,這種局面的出現可以説是清末民初中國歷史的真實寫照。在時代危機之中,崇古懷舊的情緒和追求“殘缺美”的審美理念在民間頗為盛行。“毀燼殘篇底蘊深,贏秦殘酷不堪陳,當時古跡今難見,以此聊表舊精神”的“錦灰堆”的流行也就很自然了。

“十八般武藝”繪製成圖

“錦灰堆”源自中國傳統,有中國畫疏密聚散、濃淡乾濕的特點,畫面紋式細緻,畫中的文物片斷多為實物寫生,要求相互映襯、件件逼真,因此又帶有西方繪畫的寫實風格。

“錦灰堆”錯落有致的交疊效果所製造的空間錯覺,極易使人聯想到20世紀初西方現代藝術中的拼貼畫。還有人把“錦灰堆”與大量採用廢棄物、報刊圖片和廣告拼貼組合的美國波普藝術聯繫起來,稱之為“中國波普”。其實,“錦灰堆”完全是手繪而成,不允許粘貼拼湊,與波普藝術常用的複製、拼貼手法畢竟不同。

不過,正如我們不能因為波普藝術的通俗而輕視波普藝術家一樣,對“錦灰堆”的繪畫者也不可小視。他們“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既要精通花鳥魚蟲、山水人物及連環畫,還要熟知碑拓、青銅器造型和印章篆刻,並且長于真、草、隸、篆及古印刷體等各種書體的模倣。

“錦灰堆”採用半工半寫的畫法,費工費時,一副作品短則需要2到3月,長則耗時半年。製作難度大,耗時長,加上解放後極少善畫者年事已高,“錦灰堆”藝術日趨萎縮。

畫苑往事:“錦灰堆”的代筆人

“錦灰堆”藝術屬於國畫藝術工筆類的特色畫種,由於畫種的特殊和稀有,在這一領域被公認的能手並不多。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落款為“古閩楊渭泉”的“錦灰堆”畫作在滬杭寧一帶非常流行。楊渭泉是福建商人,好筆墨而不善畫,署在他名下的作品,大多出自楊氏的專用代筆人、寧波畫家鄭達甫的手筆。

鄭達甫自幼家貧,年輕時曾在家鄉小學任教,他性喜繪畫,特別擅長臨摹。寓居上海以後,鄭達甫靠賣畫為生,生活相當窘迫。當時上海頗有權勢的商人楊渭泉發現了鄭達甫的繪畫才能,就留鄭達甫住在家裏,專門為其代筆作畫。精於謀劃的楊渭泉廣登廣告,號稱專繪“錦灰堆”,其實是利用鄭達甫一技之長坐收名利。這樣的合作關係持續了20多年,直到抗戰爆發,楊渭泉失去了客源,便把鄭達甫趕出了家門。

鄭達甫回鄉後靠打柴、賣燒餅艱難度日,但仍堅持做畫。解放以後,有人捅破了這段隱秘,鄭達甫繪製“錦灰堆”的才能才得以大白于天下,後來鄭達甫被上海市文史館聘為館員。目前在古玩市場中流通的工筆繪製“殘畫”,凡落款為“古閩楊渭泉”的,皆為鄭達甫舊作。

古藝博覽:“八破紋”賦予陶藝新靈感

繪畫紋樣中有“錦灰堆”或曰“八破圖”,陶瓷裝飾中也有“八破紋”。近年來,類似紋飾的陶瓷在日本、新加坡、中國台灣和東南亞都有所發現。

嚴格來説,陶瓷的“八破紋”與繪畫中的“錦灰堆”不是一回事。“八破圖”畫作主要描繪與文字書畫有關的題材,而陶瓷“八破紋”表現的是一種繁縟華麗的風格。據文獻記載,明成化年間興起的陶瓷紋樣“八破紋”是一種繁密的圖案畫,即所謂“折枝花果堆四面”。明人稱之為“錦盆堆”,各種名花瑞果堆積其中,或在錦地上畫折枝花的形式,也叫“錦上添花”。

這種繁複的花紋在清代陶瓷中也有所呈現。乾隆時期,琺瑯彩瓷器的繪製流行將華麗的色彩堆積于器物表面,用各種顏色繪製各式各樣的織錦紋、絲綢紋和其他花紋,花紋中又添繪各種纏枝花和其他圖案,密密麻麻的色彩將器物包裹得嚴嚴實實。這種繁密華麗的繪製現象被後來的收藏者和藝術家們譏諷為“錦灰堆”。

但真正的“八破紋”在陶瓷上也有所呈現。景德鎮瓷器彩繪藝人對民間流行的“錦灰堆”比較熟悉,他們從“打翻紙簍尋靈感”的“八破圖”中得到了啟發,在陶瓷作品中借鑒“八破紋”的形式,為作品增添了古雅意味。

明清時期都出現過以“八破”為題材的瓷盤、筆筒和鼻煙壺等物件。故宮博物院珍藏的一件咸豐年的景德鎮禦窯廠出品的什錦屏紋瓷盤,畫麵包括青銅古鼎、摩崖寫法及《蘭亭序》的拓片,半邊字代替整字,風格與“八破紋”的形式極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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