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鎮詩》(四條屏) 趙之謙 書
釋文:
我愛晚風清,漪漪動修竹。慘澹暮雲多,蕭森分野綠。開窗暝色佳,靜賞歡易足。人生遽如許,萬事徒碌碌。有盡壯士金,余繆匹夫玉。軒車韞斧鉞,粱肉隱恥辱。嫋嫋五株柳,采采三徑菊。高歌晚風前,洗盞酌醽醁。
月華艷艷水悠悠,圓月沉時曙色浮。自笑驅馳亦如月,東來西去幾時休。
在晚清的藝壇上,出了一個書畫篆刻都使人為之耳目一新的全能大師,那就是眾所週知的趙之謙。在書法上,趙之謙不僅精於隸書、楷書,並且對於篆書和行書也極擅勝場。有意思的是,他在《與夢醒書》中卻對自己的各體書法作出了這樣的自評:“于書僅能作正書,篆則多率,隸則多懈,草本不擅長,行書亦未學過,僅能稿書而已。然平生因學篆而能隸,學隸始能為正書。”這除了隱約表示了自己于書法擅長篆、隸、楷之外,對於行、草書則有些自謙。但事實又怎樣呢?單就他的行書來看,其實造詣是很高的。從整體著眼,他的行書筆墨腴潤,風致瀟灑,有著強烈個人風格的“創新”一面,又有著符合大眾欣賞習慣的“從俗”一面,可謂推陳出新、雅俗共賞。
現藏日本的《吳鎮詩》一帖,堪稱他的行書代表作之一。作為介於楷書和草書之間的行書來説,在創作時既要有跌宕的風致,又要有翩翩的運筆技巧,然後才能得心應手,合情調于紙上。趙之謙在此帖中表現出來的用筆基調,無疑是紮實而又靈動的。説其紮實,無論是點畫波磔,無論是提按頓挫,全都起迄分明,交待得清清楚楚,毫無含糊拖遝的地方,可見書寫之時精神是很貫注的;説其靈動,落筆重時不濁不滯,落筆輕處血脈流貫,遊絲掩映,又頗得得心應手之妙。至於用鋒的偏正藏露,也是隨機應變,交替互出,不主故常的。而在用筆上最有特色的,則更是表現在豐腴而不剩肉、清勁而不露骨上,這是《吳鎮詩》中用筆難能可貴的地方。
再從結字來看,也是很具匠心的。在每一個字中,都有一個精神綰結的中心,然後再由中心舒展四旁,這就是所謂的斂放。如“暮雲多蕭森”句,每一字的精神綰結處,差不多都凝聚在字心的中心偏上部分。當然這是就常規而言的,其中反其道而行之的地方也不少,於此可見其隨機應變之妙了。作品中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如“愛”字的上密下疏,“澹”字的左疏右密,等等,也是較為典型的。因此造成了一種藝術上布白與留黑的強烈對比,茂密和疏朗的強烈對比。在用筆的輕重肥瘦方面,如果是左側不足的便肥重其左側,右側不足的則肥重其右側,其他上下內外等也多參用這一方法,如“風”字誇張其左垂撇,“鉞”字誇張其“金”旁,於此頗見趙之謙的匠心獨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