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在藝術媒體工作,身邊藝術圈外的朋友總會問我怎樣判斷當代藝術作品的好壞。我不可能給他們講冗長的中西方美術史,不是沒耐心,而是因為我懷疑綿延不斷的美術史是否真的賦予惡搞的當代藝術以實質意義,是否能給藝術作品好壞以絕對標準。所以對於很多人來講,能觸動你或者促使你思考的應當就是對個體有意義的好作品,按照這個狹隘的標準,康海濤的繪畫應該算是出類拔萃。
康海濤1976年出生於重慶,從附中到大學都在四川美院的環境中學習,畢業後直接去了四川綿陽當老師。在康海濤的整個成長過程中從未離開過校園,混雜的社會對他來説似乎是一個想像的世界,平淡的生活和創作是真正屬於他的,這和康海濤內斂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康海濤是一個看起來有點“土”的人:在網際網路下長大的一代人很少有人像他對網路一竅不通,沒有QQ號,幾乎不上網;穿著樸素,沒有故意把自己打扮的很特別,中等個子;不善言辭,持一口帶有濃重四川口音的“塑膠普通話”,如果他平時是用四川話給學生上課,會不會讓人有一朝夢回中國私塾年代的感覺;回想一些上大學時,放假了我們會幹什麼?去旅遊、打球或者窩在家裏上網、看電視。康海濤卻會在放假時逛靜謐的校園。在四川美院讀書時,他愛晚上坐車到離川美尚有些距離的西南師範大學散步。西南師範大學是一個湖林相依的校園,在學校放假的晚上,空無一人,他喜歡感受這種夜晚的黑,一切景色朦朧安詳。如偏鋒新藝術空間藝術總監王新友所説:“(康海濤)作為一個夜的獵手,他習慣在幽靜中獨自徜徉,更沉迷于微小世界的述説。他耐心、專注、懂得陪伴時間一起停駐,更擅長讓光的色彩散發出溫度。”
“夜的獵手”,多麼富有詩意的代稱。其實最平凡普通的人內心都存有一份詩意,也許他們並沒有讀過很多書,不懂得藝術,或許從未向人訴説和表達,但是都會有對生命和自然的感悟。康海濤從很多方面看都是一個普通的人,普通到若不是因為藝術創作他幾乎不會離開家鄉和工作的校園。第一次坐飛機是來北京為他在偏鋒新藝術空間“向內,凝視”的個展布展,第二次坐飛機是來參加這次展覽,平時的出遊也都是借著創作寫生的緣故,除此外幾乎沒有理由讓他外出。如果不是康海濤有藝術創作表達的衝動和技能,世上無非是多了一個育人的教員,少了一個優秀的藝術家。
一個隱匿的藝術家能創作出何等的作品?今年3月,北京偏鋒新藝術空間為康海濤舉辦了大型個展,作品無不給觀者以欣喜。展廳內沒有搞怪、暴力及符號化的圖像,每件作品都能吸引觀者駐足凝視,帶您進入藝術家營造的寧靜的夜景之中。樓設、林木、青石小道在夜晚的可見度下帶有些許朦朧的詩意,仿佛都能呼吸到夜的氣息。畫面是如此的沉靜,以至於我們會認為藝術家在創作時一定是心靜如水吧?其實不然,因為每一幅作品的創作時間很長,所以在創作中藝術家的情緒也難免有難以抑制的波動,如果仔細的觀察畫面,康海濤把一種情緒的宣泄細微的融入到畫面之中,表面是沒有波瀾的,其實融入了藝術家的情緒和感情,但是當情緒很膨脹的時候,他會停下來讓自己安靜一下,有些大畫創作時間達兩個月,所以有時候能在畫面中讀出感性和理性的某種衝突。
西方有兩位藝術家對康海濤的影響很大——猶太人畫家阿維格多·阿利卡(Avigdor
Arikha,1929年生)和義大利畫家喬治·莫蘭迪(1890-1964)。這兩位藝術家慣於把日常的事物描繪出異於尋常的感覺,從而在觀念藝術盛行的20世紀藝術史中確立了自己的位置。康海濤的一系列的小品畫明顯的受到了阿裏卡和莫蘭迪的藝術思想。畫面表現的都是生活中不被特別注意的事物,如凳子、樹榦、幹魚等等,康海濤也試圖在這些小物件中傾注自身的感情,把平常的事物中畫出特殊的感覺來。當藝術家將這樣的想法對接在“夜景”這一系列作品的創作中來,讓他找到了與自身環境和體驗最為契合的方式。康海濤所描繪的夜景都是他身邊熟悉的景色,早年上學時很多時候是西南師大夜晚的校園,現在更多的是自己工作的綿陽師範學院以及自己的家鄉重慶。他用相機把這些景色捕捉下來作為自己創作的素材,而真正進入到創作的時候是對自己曾經感受的東西再認識的過程,所以從中我們也已看出畫面中表現出的理性因素,似要放縱卻還帶有某種控制和含蓄。康海濤不滿足夜晚的景色只是像在照片上平面的呈現,他感受到得夜晚是有空間感的,是吸引人走進去的,所以在觀看他的畫時,他也希望能夠吸引觀者從凝視到進入畫面之中神遊;夜晚光線是奇妙的,偶爾會有漆黑一片中透出點點的光,通常並不能清楚的分清物體的輪廓,康海濤將這種夜晚光影的感覺表現的很到位和特別,畫面中的房屋、樹木等事物似能辨認卻又有朦朧的奇妙。這種朦朧表明他對夜景的感受是一種回憶,是經過沉澱的情結,所以在描繪不同的夜場景中給人的卻是一種凝固的美。
康海濤喜愛在夜色中感受那份平靜,然後把這種感覺融入到自己的創作中,生活和創作在自己性格的支配下融為一體,所以了解康海濤的人都説他是當代難得的畫如其人的年輕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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