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日下午,《遠望:許江的繪畫》展覽新聞發佈會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許江,這位中國美術學院院長投身藝壇30餘年來的首次個展,吸引了包括人民日報、新華社、中央電視臺等50余家媒體的關注,中國油畫學會會長詹建俊、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在稱許江為“文化學者型的藝術家”之餘,也大大讚揚了許江在藝術教育、寫作、當代藝術的學術組織等方面的成就,但許江在會後向本報記者透露:其實自己最願意當一個好畫家。
許多年以來,1955年生於福建的許江一直擁有多重身份:教育家——中國美術學院這幾年的發展有目共睹;學術組織者——他是上海雙年展等多個重大當代藝術活動的藝委會成員,並與蔡國強一道,成為英國權威雜誌Art Review評選的“當代國際藝壇最具影響力的100位人士”中僅有的兩位中國人;寫作者和言説者——許江出版有《一米的守望》、《視覺那城》等一系列文集,分析當代藝術焦點與文化徵候。但正如本次展覽的策展人高士明所言,許江最根本的身份還是一位畫家,他很用功,一直在試圖通過畫畫,表現自己對中國當代藝術的思考——這其中包括西方藝術與中國本土語境之間的隔膜與衝突,新技術對傳統繪畫方式的挑戰等等。
也正因為此,許江在不停地畫,而且還在不停地變。本次展覽,將公開展出許江自1990年以來至今創作的73幅油畫和189幅水彩作品。這262幅作品分三個系列:《世紀之弈》、《歷史的風景》和《被切割的遠望》。有趣的是:這個過程,剛好是許江從搞跨媒體實驗、觀念藝術等,回歸到傳統的架上繪畫的過程,像許江在上世紀90年代初剛從德國回來的時候,會把皮鞋和布鞋等很多實物做進他的油畫裏,以表達中西方文化的對立;後來在表現《大轟炸》、《圍城》等歷史畫卷時,許江在畫面上除了顏料油彩外,只保留了一隻用瓦粉做的拿著中國象棋子的“命運之手”;而現在,他創作的《葵園十二景》中,全是對無名的自然風景最直觀的描繪,這已經是最純粹的油畫。
“從觀念回到架上,從象徵返回直觀,從天空返回大地。”許江説,在中西文化的碰撞中,在觀念與繪畫的思索中,自己選擇了回歸,成為一個“返鄉的精神遠遊者”。而當記者問他,教育家、學者、畫家、作家等等頭銜中,他更願意當哪一個時,許江毫不猶豫地説“當畫家,而且是一個好畫家”。
又訊:為配合此次展覽,主辦方將於今明兩天在中國美術館召開“遠望:許江藝術之路”與“兩個世界的交疊:許江與當代繪畫”學術研討會,同時,在整個展覽期間,許江還應邀就“藝術家眼中的‘大學’之道”、“圖像時代視覺藝術的策略性思考”等問題,在北京大學、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館分別舉辦三場學術講座。
許江:文化學者型藝術家
許江1955年出生於福建,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浙江省文聯主席、浙江省美術家協會主席、中國美術學院院長。許多年來,他極投身於中國當代文化的建設。他的工作貫通了當代文化的方方面面:他是藝術界重要的學術組織者,長期擔任上海國際雙年展的藝委會主任,組織與策劃當代藝術的重大展覽,國際著名的《藝術評論》(Art Review)雜誌將他評選為當代“國際藝壇最具影響力的100位人士”之一。他是一位教育家,作為中國美術學院的院長,他秉承這所藝術學府的歷史文脈和精神傳統,以銳意進取而又寬容謙和的學術風範,堅持時代創新精神,明確提出當代文化境遇下“多元互動、和而不同”的學術思想。他吸納各種學術和新興資源,不斷改良藝術教育的知識結構,在藝術教育領域積極推動並努力踐行種種構想和改革,在國內外學術界産生了重要影響,成績斐然。他也是博學深思的寫作者和言説者,出版了《一米的守望》、《視覺那城》等一系列文集,對當代藝術與文化徵候做出縝密的分析研究,深刻辨析當今藝術的焦點話題和重要現象。
然而,許江的最“根本”的身份是一位藝術家,他不斷努力探索與嘗試,通過深刻的文化思考形成獨特繪畫取向、又通過自己的繪畫實踐解決文化認識問題,在繪畫中抵達當代文化的通境。多年來,他關注和思考世界當代藝術的發展動態,同時潛心研修中國傳統文化。他的藝術創作,包括繪畫與寫作,是藝術精神在技術時代的一次次突圍,也是對當代大眾消費文化的深刻反思。他的作品通過氣勢恢宏的格局、大跨度的時空建構造就了強烈而凝重的歷史知覺,鍛造出精神強者的視覺意志,蘊涵著豐富的文化內涵。
評論界認為:作為改革時代成長起來的一代藝術家的代表,許江具有強烈的文化使命感、藝理兼重的精神,以及與改革開放同行共進的激情。他自覺承擔著當代中國藝壇嚴肅審慎的文化思考和視覺積累,探尋中國自身的藝術史方向。從他身上,可以看到藝術家個人道路與時代、社會發展相交疊的印記。
許江的藝術之路:精神遠遊的返鄉
一個世紀以來,中西文化的碰撞是始終橫亙在中國現代文化建構中的一個大課題,許江的藝術之路可以被視為對此問題的一種解答。1980年代末,許江留學德國,在此期間,他進行了大量的跨媒體試驗,體驗了觀念藝術的多種形態。然而在此後的數年中,他的身上卻呈現出一種雙重的回歸:在思想上是從西方藝術學問向中國傳統學養的回歸,就作品而言是從跨媒體的形態試驗向繪畫直觀表達的回歸。如他本人所説,這一歷程是“精神遠遊者的返鄉”。
許江的創作形態從空間回到架上,由觀念重返繪畫,向人們展現了一部個人的回溯的藝術史。這種“回返”式的藝術旅程,為中國當代繪畫揭示出一個新的發展空間,也為當代藝術研究提供了一個獨特而深刻的案例。本次展覽在中國美術館呈現的正是這樣一個獨特的藝術讀本。觀眾可以從中領悟到這位精神遠遊者返鄉的三個步伐:
第一部分:《世紀之弈》 許江以迅疾的筆觸匯聚成史詩般的景象,向人們呈現了文明背後的歷史力量,也蘊涵了集體記憶的沉澱。這批作品可以説是畫家穿透時間的遠望所發掘出的一系列宏大歷史的隱喻,也是當代中國藝術界少有的對於現代性的反思之作。在這組作品中,空間媒體和綜合材料的使用逐漸縮減,弈棋的主題從裝置形態隱退到畫面構造和象徵元素之中。從觀念回到架上,這是返鄉的第一個步伐。
第二部分:《歷史的風景》 這是一組以不同城市為母體的大幅油畫。柏林、北京、上海這幾個對許江本人意味深遠的城市在他的作品中依次展露容顏,呈現為“逝去與即將逝去的風景”。如果説《世紀之弈》所描繪的是歷史中沉積著的城市風景,那麼,《歷史的風景》所呈現的就是當下城市風景中所蘊涵著的歷史。這一時期,弈棋與弈棋之手的象徵性被最大限度地減弱,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繪畫性的直觀和描繪。從象徵返回直觀,這是返鄉的第二個步伐。
第三部分《被切割的遠望》 從2003年開始,許江開始從宏大激越的歷史畫卷中抽身,回返到一種更加日常、安寧地畫境之中,漸漸傾心於創作一系列水墨淋漓的紙上作品。大地上那些無名的風景,車窗外一掠而過的樹林、高原上無垠的葵園、靜謐悠遠的蘆蕩……靜靜地在畫筆與水墨的糾結中浮現出來,並以特定的方式排列組合。這一系列作品被命名為《被切割的遠望》,獨特的“群化”的展示方式錶露出的,是對於當代被種種技術媒介分割的人類視覺的體察和回應。在許江最新的作品《葵園十二景》中,遠望從無限延伸的地平線返回,從天空返回大地,化作漫遊者的反覆回望,畫家籍此從遠望中得以返鄉,讓人們感受大地中所蘊涵的拯救的力量。從觀念回到架上,從象徵返回直觀,從天空返回大地——許江這位藝術精神的遠遊者一步步回返繪畫的家園。
許江的視覺之道:城市與歷史的遠望
“遠望可以當歸”。《漢樂府》中的這一名句成為許江藝術與思想的中心命題。許江是一位遠遊者,又是一位返鄉者。歸是返鄉,“遠望可以當歸”,是繪畫家園的呼喚,在遠遊者返鄉的步伐中,是一次次朝向生活與現實的回歸。許江的繪畫從圖像上説有兩大主題,城市與大地。城市是現代化歷史進程的佐證,城市的歷史交織在人們的記憶中。許江的城市風景是史詩般雄渾和悲劇般凝重的混合體,是他對風景中的歷史的深切感受。而大地則是更加內在的主題,是藝術家欲投身其中的精神家園。許江把自己的展覽命名為“遠望”,其中總是蘊涵著對視野的超越,遠望之遠不僅僅限于視覺的無限,它指示著一種內在的遙遠。遠望是風景的遠望,也是歷史的遠望,更是心靈的遠望。隨著他畫中展開的詩意景象,人們可以感受到多種層次的遠望之“遠”:空間之遙遠,歷史之悠遠,現實之深遠,心靈之澹遠。
風景的遠望是登高遠眺。在許江的畫面上,表現為一種鳥瞰式的觀看方式,這種登高望遠使地平線成為主導畫面視覺秩序的最重要的元素,地平線不僅牽引著觀者的目光,使畫家的遠望得以重演,同樣也是畫面構成的基本策略。
歷史的遠望是追憶與回望。歷史往往被理解為過去之事,而真正的畫者所欲捕捉的,是一種攏聚著過去、當下與將來的穿透時間的“望”,一種凝視著的回憶,一種從時間的遙遠處返視的回望。於是,畫者之“望”在本質上就是一種有所期待的追憶,是在畫者手與眼的碰撞中顯現城市與大地的風景。
心靈的遠望是對“望”之本身的體察,是人與世界的同生共在,是眼與心、心與物的相即相融。同樣,心靈的遠望也是“望者”的反觀自鑒。遠望把天空、把大地攝入心田,遠望中淩浮著天地之心。遠望從無限延伸的地平線返回,化作漫遊者的詩意回望,畫家籍此從遠遊中得以返鄉。
許江繪畫的當代文化價值
許江始終追逐著二十世紀早期的藝術探索者林風眠這代人的藝術道路,並在此道路上遭遇到新的文化問題。林風眠的藝術道路可以概括為“從西方發現東方”,在今天這個全球化的文化境遇中,許江更加深刻地體會到西方當代藝術思潮和中國本土語境之間的隔膜和衝突,更加痛切地感受到技術時代對於繪畫藝術的巨大挑戰,這造成了他對於當代文化的深切焦慮,同時也鞭策著他在自己的藝術中積極尋找當代中國文化的建構之道。
從精神遠遊到回返中國文化根源,許江的繪畫在當代全球化境遇和本土文化精神之間開闢出一種建構性的方向:在全球性繪畫式微的時代裏,重建一種東方式的當代繪畫發展之路;直面圖像時代技術文化的挑戰,在現實的生活的遠望中,以具體的生命體驗,抵達文化的通境,在文化內部尋求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視覺文化建構方式。
評論界認為:許江的繪畫是直面時代的繪畫——通過詩性地沉思、勤奮倔強的畫筆,他試圖抵抗技術圖像時代對人類感性的衝擊與控制。許江的繪畫是關於繪畫的繪畫——他的架上時光,一直在針對繪畫本身發問,對觀看行為進行反思,由此揭示出繪畫在生存論層面上的深刻意涵。許江的繪畫是失而復得的繪畫——藝術精神的遠遊者在不斷回望中返鄉,重新發顯出繪畫在藝術史、在當代文化中的意志和力量。許江的繪畫是朝向存在與歷史的繪畫——從城市的風景與大地的風景中呈現出的,是歷史的風景、心靈的風景。風景在遠望中展露歷史,歷史在遠望中顯現為一種風景。許江的繪畫是中國性與當代性共生的繪畫——在對世界藝壇的深入介入的同時,許江不斷追溯、發掘本土的藝術思想根源。他的創作可以被視為一種東方式的當代繪畫的建構,一種針對藝術個性與民族性的解決方案。從《世紀之弈》、《歷史的風景》到《被切割的遠望》,及至最新的《葵園》,許江在其創作生涯中,從一位弈者、行者轉而成為思者、望者,他在對繪畫內在意蘊的深思和實踐中積澱、轉變、成長。
在本次展覽期間,許江應邀在北京大學、中央美術學院舉辦學術講演。他將結合自身的創作體驗,與聽眾們共同討論藝術家眼中的“大學”之道以及圖像時代視覺藝術的策略性思考。同時,為配合此次展覽,在中國美術館將舉辦“遠望:許江藝術之路”座談會和“兩個世界的交疊:許江與當代繪畫”學術研討會。來自海內外的60余位知名藝術家、批評家與哲學家將就許江的藝術創作及其文化視野進行深入的研討,一起分享對視覺文化與當代藝術的思考和經驗。這一系列綜合性的學術活動與展覽本身構成了一個跨學科、多領域的當代藝術展示與文化研究的學術平臺。
本展覽為期10天,將於6月22日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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