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北京第一戲”之稱的《四世同堂》在非北京的地界兒巡演了一圈,終於在昨晚落地天橋劇場。早在話劇製作之初,其全明星陣容的光環就一直吊著北京觀眾的胃口,其明星數量之多甚至超越了賴聲川的《寶島一村》。明星噱頭十足,但另一方面,甚至八零後的觀眾都是小時候手裏寫著作業,耳朵豎著聽那首《重整山河待後生》長大的,就更別説老一輩對這部老舍作品的熟悉程度。對於北京觀眾來説,早年電視劇版的《四世同堂》牽扯了太多的情結,話劇版的全明星陣容就是再星光璀璨,但凡玷污了人們心中那些鮮活的角色恐怕都得遭炮轟。好在,三個小時的戲過去,恍然驚覺,在這個舞臺上,明星們第一次在話劇舞臺上打了一次如此漂亮的翻身仗。
如今,“明星話劇”這個詞與其説是招牌,不如説是軟肋,沒有則是萬萬不行,可放在那又禁不住真有人較真往上戳,不小心,就斷了。且不説太多明星毀了太多話劇,即便是孟京輝、賴聲川、林奕華這樣的大師用星也難免品質良莠不齊,而《四世同堂》卻讓人看到了一番不一樣的風貌,從主角到配角,每個星都不辱使命,甚至在不同程度上把戲演出了彩兒。
《四世同堂》裏人們記憶最深刻的角色就是大赤包。她是小羊圈衚同裏的西太后,是嘴毒心更狠,滿臉跑眉眼的潑婦,同時又是冠家的頂梁柱,有著男人所缺之魄力的“女光棍”。大赤包最後被害入獄的一場戲,她先是鏗鏘有力地對女兒進行了一次“活動政府關係”的現實主義教育,又給了自己一個英雄般大義凜然的告別。大赤包退場的那一刻,讓人覺得罪有應得,又總覺得臺上缺了她有一絲不捨。這一刻秦海璐的表演也在觀眾心中得到了肯定。
陶虹則與同樣穿著胖襖的秦海璐盡情飚“潑”,把一個姦讒懶滑,無情無義的胖菊子演的十分有喜感。雖然在話劇《廁所》、《最後一個情聖》、《建築師》中早有過出色的表演,但胖菊子的顛覆性塑造無疑是陶虹表演事業上的一個閃耀點。辛柏青挑戰一個“有點二的壞人”冠曉荷,從一開場洋車上的那段“不愛國論”開始,一向演好人的辛柏青一點點把這個可恨又可悲的人物添補得豐滿立體。
相比于這三位的大幅顛覆,黃磊的氣質與溫文爾雅、正氣凜然的祁家大哥較為接近,朱媛媛演賢妻良母韻梅也是遊刃有餘,殷桃扮演刁蠻任性的冠招弟火候恰當,陳明昊從極盡搞笑的“兩隻狗之一”一躍成為正氣凜然的錢伯伯雖然有點跨度有點大,但也算難度適中。雷恪生的演出時刻升騰著老戲骨才有的那種氣韻生動,祖峰扮演的沒骨氣且油腔滑調的祁二爺,邢佳棟扮演的車夫小崔也入木三分。甚至連劇中戲份很少的李四奶奶都是有早年電視劇版中的“胖菊子”李文玲出演,可見這個明星版真是“全”的。而孫紅雷應該是劇中最大的“腕兒”,也是最“客串”的説書人,臺詞最少,掌聲卻也最多,可見,明星還真是有效應的。
其實,要詳解《四世同堂》為何能把明星用的如此出彩,答案也很簡單。一幹演員中,全部都是科班出身,大都是國家話劇院的正式演員,舞臺劇本來就是老本行。細想起來,其實明星話劇或許本就該如此,世上本無明星,只是認識演員面孔的人多了,就有了明星。舞臺劇演員的職責就該是在臺上飚戲,而非專業的演員頂著“明星”的身份往臺上站之前,本就該掂量清楚,是否能對得起觀眾。
再回過頭來説戲。導演田沁鑫一早就説過,《四世同堂》“將是一台既讓人感覺熟悉、又富有強烈新現實主義風格的話劇。”舞臺上可推動開闔的四合院,遠看像是實景,演員在“屋”內表演時,燈光一打,才發現原來是紙質的屏風式布景,觀眾可以透過燈光隔墻看戲,將舞臺空間利用的十分巧妙。四合院墻上錯落著的印章也將景致帶向寫意風格,加上高潮段落中不同角色在洋包車上穿梭,述説內心獨白,對應了這個“新”字。除此之外,似乎就都剩下“現實”了,而至於“主義”,不甚明顯。
老舍曾在《想北平》中寫道“我真愛北平……我所愛的北平不是枝枝節節的一些什麼,而是整個兒與我的心靈相粘合的一段歷史,一大塊地方……我的每一思念裏有個北平,這只有説不出而已。”《四世同堂》的經久不衰,正是依靠著老舍這種強烈情感支撐將文字激活。而話劇版中,即便劇場大廳擺上了老天橋的排場,戲裏的那股子京味兒還是不夠濃郁。不知道是否出於巡演到兩岸觀眾接受的需要,相比于《鳥人》、《茶館》、《窩頭會館》等京味兒十足的話劇,《四世同堂》則少了那股子老北京混不吝的痛快勁兒,實為遺憾。文/謐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