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是一種思想,更是一種理想。”
798藝術區內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小畫廊,門口墻上的紅色牌匾上赫然寫著這句話。
林子裏來了很多別的鳥
“不是在展覽中,就是在佈置展覽。”常青畫廊的小宛這樣形容其典型的生活形態。這個于1990年在義大利創建的現代藝術空間在2004年把店址延伸到了北京。“2004年進入798,2005年舉辦了處女展,目前已經做了14個展覽。”現在看來,常青畫廊已是798內為數不多的、純粹通過舉辦個展和群展的方式推介世界各地藝術家的西方畫廊。
不同創造領域和不同文化語境在這裡融合和交流,其實大多數早期畫廊承擔的角色大致如此。常青畫廊正在舉辦的個展來自比利時視覺藝術家漢斯·歐普·德·貝克,他擅長用肅靜而緘默的視覺語言設想並構建虛擬的當代都市場景,以展示人類在後現代時期裏的超脫和失落。
798向來有著文化、藝術風向標的美譽。保存完好的廠房格局,Loft式樣的建築,老磚墻上的標語和大片的塗鴉,縱橫交錯的金屬管道,銹跡斑斑的庫房大門,紅五星標誌,荒誕的巨大雕塑,三兩個穿制服的工人與絡繹不絕的時髦遊客相映成趣,一家家個性鮮明的畫廊、工作室、時尚店舖在其間錯落有致。
在這裡,古舊敗落與前衛活力在看似矛盾的碰撞中相互交融,歷史與現實的反差、工業與藝術的重疊,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藝術一旦規模化,商業的氣息便無孔不入了。如今的798如果單以遊客的數目、報道的頻率來衡量,正日漸繁華。這裡開始承接越來越多與藝術“沾邊”的商業活動:電影首映展、時裝秀、奢侈品新品發佈、旅遊推介、商務聚會、商業機構的新聞發佈會,如此等等,盛事不斷。諸如耐克、迪奧等國際品牌也陸續進入,在這裡創建産品展示的“創新空間”。據説,LV這樣的奢侈品牌也即將進入。
圈起來的就藝術了
如何理解藝術?問798里的100個藝術家(如果還能找得到的話)必定會有100個以上的答案。但是他們都承認一點,藝術不需要被理解,只要它們能夠觸動你。
無所謂門類和派別,藝術是人類為了滿足感觀的需求而對現實社會的虛擬,而後現代,更是把虛擬發揮至極致。這種虛擬未必得離經叛道,但不可否認,人類在骨子裏總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慾望,試圖顛覆傳統,哪怕只是在臆想裏顛覆一下。
“一個人處在今天的社會生存狀態和心理活動,通過他的作品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在形式上運用誇張與變形更是充分地説明瞭這一主題。這也許是藝術家為了表達的象徵需要刻意而為,這種‘無奈’‘悲觀’甚至是‘恐懼’,給人一股由內向外的力和生生不息的感受……”一個在798的藝視畫廊策劃畫展的藝術家如是説。
藝術的形式從來不局限于平面或立體,也不該只是那些靜止的擺設或機械的重復:冰冷的雕塑,濃烈的色彩,緘默嚴肅的空間設計,迴圈播放著的數位影像,在798,藝術的載體充分延展,從室內到室外,從物到人。
在798里閒逛的遊客,如果遇到一個穿紅旗袍、戴長假發、化濃粧的大鬍鬚男人站立在某個簡陋的公廁前向路人遞發手紙,還衝你微笑,想必沒有人會感到訝異,甚至還願意上前和他攀談幾句。看,藝術的力量就在於此,人們對藝術的包容之大可以讓他們接受任何怪誕的行為,只要這種行為在他們看來與物、與環境相契合,比如在798,任何“非常規狀態”都可以被理解成“藝術的常態”。
在特定的氛圍刻意為之,這便是行為藝術。
798的藝術風格被叫做“後現代主義”。這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美術界最時髦也最具爭議的詞彙。在“後現代”,藝術不再是優美的,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是醜陋的,這是對傳統美學的最大衝擊。
被商業抽離的烏托邦
1961年,一個叫伊夫·克萊因的著名藝術家張開雙臂從高樓一躍而下,然後這個年僅33歲的法國男人就成了行為藝術的鼻祖,這個跳樓的動作就是“傳世名作”《墜入虛空》。從此,“行為藝術”開始在歐洲興起,並向全球蔓延和流行。
不要以為藝術家們的“特立獨行”會讓他們少食人間煙火,或者超脫于社會,事實上,即便是上世紀60年代“一躍驚人”的伊夫·克萊因也只是從二樓的高度跳下,穩穩地落到地上,而不是“墜入虛空”,他于十年後死於心臟病突發,英年早逝。
藝術既然來源於生活,就必須服務於生活,尤其是在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所以,無論是人的推動,還是境的變遷,798這個匯集和創造藝術的“工廠”免不了在商業化的浪潮中“與時俱進”。
然而,純粹的藝術與純粹的商業總有矛盾,藝術家們正在遭遇尷尬。他們開始抱怨這裡發展思路過於商業化,整修常常違反藝術規律,矛頭直指管委會。隨著大量商業畫廊、酒吧、餐館、時尚品牌店等商業元素的涌入,798工廠的房租水漲船高,環境也日漸喧鬧,一些沉迷于創作的藝術家和一些真正專業的當代藝術畫廊、工作室的確正在陸續撤離。
那種純粹的畫廊和工作室;那些仍堅守在798、才華橫溢的藝術家們,其生存的空間和創作的生命力還有多大,不得而知。
798是走“藝術區”路線,還是走販賣藝術品的“商業區”路線,這恐怕也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
所以,那個“紅色畫廊”的老闆清楚地明白:藝術,有時候僅僅只能是一種理想;而798,僅僅只是個藝術烏托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