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第三種力量
沈:關於第三種力量,事實上整個社會的建構常常是一種非黑即白,二元對立的,而世界不僅僅是由二元構成的,這個中間灰色地帶就是我所理解的第三種力量。這個第三種力量是在非黑即白的中間非常寬闊的地帶,有更多的可能性。我們在看待和判斷事物的時候常常會帶有一個標準,這個標準是東方、西方,或者是傳統和現代、對和錯,這種二元的思維方式。所以,這樣的思維方式導致我們的政治語境、社會建構、價值觀等基本上都趨向於一種單一化、模式化。所以我覺得我的想法和你的第三種力量雖然不是一種提法,但是我一直關注這個問題,我關注的是中間地帶,關注可能性。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講,我覺得你現在提第三種力量就這個詞本身我有興趣,所以我想和你交換這方面的意見,你是怎麼看第三種力量的?
王:你對第三種力量的理解和解釋是對我的支援和佐證。我非常高興受到你的關注與回應。第三種力量可以叫做灰色地帶,因為它不追求明朗,色相不很清楚,也未完全顯形。可能泛綠,也可能泛紅,但是,恰恰就是這種色調是最美的,色域也最寬,可塑性也最強。我一直反感藝術界的非黑即白的狀態,傳統和現代,中國和西方,具象與抽象,體制內與體制外,等等,互相為敵,你死我活。一方合法了,另一方或其他方就會被看做非法。所以我索性離開這個狹隘短視的藝術圈,在我創辦的學校裏進行各種造型和觀念轉換的實驗。在這裡,我解決了兩個大問題。其一是:我不僅破譯了寫實繪畫的全部密碼,建立了獨特高效的造型訓練體系,還找到了現代形式訓練的理論依據和操作方法,同時也發現了當代藝術的發生邏輯。其二:我找到了中國現當代藝術不斷重復和克隆西方的癥結所在:1、中國有模倣古人和它者的傳統。2、中國的現代藝術教育主要是模倣教育(寫實)。3、現代主義在中國藝術教育是一個空白。4、我們用模倣的態度和方法去抄襲西方。5、當我們想獨立或者試圖強調自己的特色時就打文化符號或者政治符號牌,從傳統一下子躍入當代的中國藝術家,只有模倣他人和改頭換面一途,而不可能有原創性和其他出路。6、而我和我的飛地以及央美的第三工作室,就試圖改變這種狀況,並且已經卓有成效,我能從一個版畫家變到油畫家和雕塑家;從寫實風格轉移到觀念藝術;並且兼雜誌、網站、美術館和教育于一身,就足以證明我已經炯異於我的同行。我的活動空間與發展潛力要比當今的那些腕兒們大得多,不信咱們走著瞧,我提倡第三種力量,我知道既得利益者們不高興,但是,誰也阻擋不了歷史的腳步:中國應當有與之相匹配的文化英雄,而不是一些賣笑招嫖的鴨子。第三種力量是具備獨立人格和自由精神的人的總稱,我們不是一元論者,也不是二元對立論者,我既捍衛自己也尊重他人,即使是對第一或第二種力量。
沈:所以我在想,是非常需要第三種力量這樣的一種力量給社會和文化的建構給予補充和修復,同時給出更多的空間和可能性來讓整個社會獲得更大的文化生機。我做的很多的工作嚴格的講都是在政府體制和所謂的徹底民間之間建構平臺和橋梁,在這個平臺和橋梁當中既有我們的國民精神,也有我們在文化建構中去試驗和探索的自身的方法論,這個其實已經形成了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你也可以把他説成是第三種力量,也可以把它看成是中間地帶。其實中國的政治幾千年來一直是一種帝王文化,是從皇帝遞傳下來的脈絡體系,從我們的文化精神的構建來講,它是從漢朝以後獨尊儒術開始,傳統文化就有了一定的單一性,雖然深化了一些東西,但也使很多好的東西泯滅了。從我們儒家文化發展到現在所謂的幾千年的文化,它的社會建構體系一直以來基本上一直是一種二元文化的方式。
王:怎麼講這個二元?
沈:這個二元化方式就是對和錯,黑和白。中間地帶,比如説晉朝的時候竹林七賢等他們沒有構成一種力量,他們是逃逸的方式去闡釋,這就出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文化現象。這種情況從西方的社會制度建設來講也是這樣,好在他們走了一條民主與科學的道路,所謂的民主他就建構了一個平臺,普通的人也可以到這個平臺上發言,所以他就為第三種力量多了一種方式和渠道。而在當今的中國其實第三種力量是最薄弱的力量,其實這個力量是最大的社會修復力量,但是恰恰我們從現有的渠道沒有被體現出來,所以今天我們要做的工作是什麼?是把這種力量整和起來,這就是我們要的一種態度,這也是我今天要來和你交談的一個原因。不能忽視第三種力量對於這個社會修正的這種可能性,那麼這種東西恰恰是我看到你的雜誌,我感興趣的是你表達的觀念。
王:我提出第三種力量産生的誤會很多,我會在雜誌裏一點點滲透解釋。你説的中國文化,我補充一下,中國文化中是皇權的權利思維,儒家文化也是這麼一回事,另外一個相反的東西就是市井文化就是所謂的俗文化,俗文化是一個惟利是圖的文化,它是一個生存文化,其實中國文化基本上是這兩個東西在起作用。第三種力量如果要和西方找到對應的話,西方的19世紀末到20世紀就進入的第三種力量文化時期,也就是説他完成了個人的解放,人的獨立精神,在法律上把民主的體制法律化。西方完成了這樣一個任務。中國人在今天無論是商人、知識分子還是政治家,我們在判斷事物的時候,我們的價值觀基本上還是處於舊的價值觀:我年輕的時候一定要反對老人的壓制,我作為個體我要反對體制的壓制,我作為一個自由人要反對商業和權利對我的限制,這是和農民起義沒有區別的。但是,主要的問題是:當我們獲得權力以後吃飽了飯以後第一個目標達到了,我們是不是再做一個地主呢?
關於權力和軟力量
沈:我在上海做了一個 “中國當代美術史的書寫方式”的研討會。去的很多人都是寫過中國美術史的。當時在會上我就提出了剛剛你説的那個觀點,以前我是反權力的,今天我是權力的掌控者,但是我經常反過來給我自己一個問題:我今天是權力的話語的掌控者,我怎麼把這個東西給大家監督?就是把這個東西變成一個公共性一個公共話語,如果別人給我以質疑,就會促進我創造一個批評的平臺,我希望有獨立的聲音和更多的人對我進行批評。我要時刻的告訴自己這是在建構另外一個聲音來對我的那種權威和話語來進行挑戰和批評,這就是我的一種態度。現在我們回到第三種力量,首先我們要認識到這個東西的重要性,怎麼建構,什麼樣的建構,建構什麼樣的東西這是一個問題的關鍵。接下來談談我的想法和操作,以前我做多倫現代美術館,是第一任館長,多倫現代美術館成為中國官方美術館第一個具有獨立聲音的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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