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批“女人體”新作,何多苓的自述是“我的作品表現個體而非群體的人,我力圖保持‘冷眼旁觀’的姿態,並排除任何文學或哲學因素的介入。
作為“傷痕美術”的代表人物,何多苓在上世紀80年代初即以油畫《春風已甦醒》、《青春》、連環畫《雪雁》等作品轟動一時。但從90年代開始,他獨處成都創作,與四川及全國的美術潮流少有聯繫,逐步形成自己“探究人性和生命的本質”(栗憲庭語)的人像畫風,受到業界與藝術市場的雙重肯定。而近日在環碧堂畫廊舉行的個展上,既有他1986年創作的連環畫《帶閣樓的房子》,又有2005年創作的“女人體”系列,從畫與言談中可以看到一個優秀藝術家20餘年來藝術風格與心態轉變的個案,也反映出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軌跡。
人物
何多苓,1948年生於成都,1977年入四川美術學院油畫係學習,1997年入油畫研修班,畢業後在四川成都畫院從事油畫創作。作品曾入選1982年巴黎春季沙龍,以及1986年在日本舉辦的亞洲美展,並多次在全國美展中獲獎,曾獲第22屆蒙特卡洛國際藝術大獎賽摩納哥政府獎。此外,何多苓還曾在國內外多次舉辦個展,1994年參加美術批評家年度提名展,1996年參加上海美術雙年展。作品為中國美術館、福岡美術館等海內外藝術機構和收藏家收藏。
●創作變化
現在“寫畫”而不是“畫畫”
新京報:這次展覽的“女人體”系列最早是什麼時候開始創作的?和創作《春風已甦醒》時比,在創作方式上有什麼大的改變嗎?
何多苓:從前創作《春風已甦醒》花了三個月時間,現在基本上一個半月畫一張畫。改變主題與心態變化有關,最早在1991年時我就基本停止鄉土風格的創作了,因為最初那種精神力量已經沒有了。
現在這批畫每張都先畫素描稿,因為畫到最後形象變形得厲害,畫素描可以把握一些。
這中間在上世紀90年代曾經畫過“迷樓”、“春宮”系列,但那只是一個過渡時期,到2001年開始“女人體”系列,是和“嬰兒”系列同時開始的。至於今後還會不會變化,我自己也不好説。
新京報:批評家栗憲庭曾提到你的畫和傳統“文人畫”的關係,你什麼時候開始對中國傳統繪畫,或者傳統審美發生興趣?
何多苓:其實我之前是從不畫國畫的,對傳統的東西也沒有興趣,上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去敦煌看壁畫,我都找藉口沒去。但是到美國以後看到宋人山水原作、元代插圖,還是很震撼的,在“迷樓”、“春宮”系列中嘗試把傳統書畫中的精神、方法引入一些。現在在形式上引用傳統少了,但對中國傳統文化精神、方法卻更感興趣。我覺得中國人到一定階段,難免要向傳統資源回歸,現在我是離現實的距離越來越遠,而追求一種中國傳統的不可言説的詩意。現在我基本放棄了當年在學院裏學來的繪畫技法,更像是在“寫畫”而不是“畫畫”。
新京報:據説你從來不用職業模特,都是朋友或者朋友介紹的人充當模特?
何多苓:我不喜歡畫職業模特和職業的姿勢,因為要畫得漂亮沒什麼意思,時尚雜誌上有很多,我想畫的一般都是平常人的有點特別的動作,比如那個孕婦就是一個朋友,她是舞蹈演員,我覺得她懷孕時如果舞蹈就很有意思,所以畫這樣一張畫。
●80年代
寫實畫派中的“另類”
新京報:批評家經常談到美國鄉土寫實畫家安德魯·懷斯(Andrew Wyeth)對你的影響,你最早是怎麼接觸到他的作品的? 何多苓:1981年在《世界美術》上有趙毅衡介紹懷斯的文章,還配了插圖,他畫的都是偏遠的農場、荒草、孤獨的人,我看到以後非常感動,因為我覺得那種孤寂的情調和我在“上山下鄉”期間的感受是一樣的,可以説是一見如故,於是開始學習。
其實後來在美國看到他的原作,他畫的實際是蛋彩,和我看印刷品得到的印象不一樣。
但是我與艾軒不一樣,一開始就不是那種主流的寫實風格,我其實不喜歡畫民俗,“鄉土”不是我的目標,只是借此表現自己的孤寂、感傷的情緒,所以經常會畫地平線、平緩的山坡、草地,儘量減少服飾、人物造型上的民俗味道。
新京報:可是人們還是從“寫實主義”來定位你,尤其是上世紀80年代的你,在去年的寫實畫派展覽中也有你的作品。
何多苓:我也被列入寫實畫派展覽,但是我始終認為自己和艾軒、王沂東他們那樣的寫實主義不一樣,也和當時羅中立他們的批判現實主義不一樣。
在寫實畫派中我覺得自己有點另類,我想表現的是生活表皮下的另一種東西,感興趣的是可以抽象出來的東西。
●談連環畫
懷念逝去的青春期
新京報:在《帶閣樓的房子》之前,你還畫過一套著名的連環畫《雪雁》。
何多苓:1983年《連環畫報》寄腳本給我,我還找來原作看了。我那時畫畫完全跟懷斯一樣,偏好那種孤獨的人、荒涼的海岸線這樣的景色,我在乎的是審美特徵,而不是故事性的場景。因為各種事拖了時間,《雪雁》我前後畫了兩年,畫了好多草圖,不斷修改,花費了不少時間。
我不喜歡像多數連環畫那種敘事性、故事性強的圖像,我嘗試電影音畫分離的手法,把圖畫成獨立畫面,文字就像畫外音,與畫面是分離的,而不是説明畫面的。
1984年發表以後還有學電影的學生給我來信問我是不是受電影啟發,説這種方法對他們拍電影也有影響。現在這些畫有些在中國美術館,還有一部分早就賣給台灣人,不知道在誰手裏。
新京報:《帶閣樓的房子》則和《春風已甦醒》那樣的懷斯風格不一樣,感覺更抒情一些。
何多苓:因為那畫的是俄羅斯,我們那時認識的俄羅斯就是那樣的。我年輕的時候特喜歡契訶夫,《帶閣樓的房子》的主角是一個青年畫家,原型人物是契訶夫的好朋友列維坦,契訶夫有兩本小説以他為原型,這是其中一本。我看小説的時候被迷住了,其實那不是嚴格的小説,更接近散文,像詩一樣,我覺得這就是俄羅斯情調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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