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贗品等待》佈置了幾個被切割的空間。
他是第一個受邀參加卡塞爾文獻展的中國藝術家,被西方認為是中國當代藝術錄影多媒體領域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他就是汪建偉。近日,汪建偉目前國內最大個展“黃燈”在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亮起”。
對於自己在藝術創作領域內不斷地拓寬實驗邊界,汪建偉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稱,先鋒是人的本性,而自己只是一名實驗者,是一個犯錯誤的人。
【黃燈亮起】 對世界保持警惕
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大展廳內,觀眾通過1.9米的通道穿行于不同螢幕之間,游離在開會者的無聊,打乒乓球者不尋常的打法之間。汪建偉有創作“黃燈”的念頭,來自20世紀初一位華人發明黃燈的初衷。在美國有一次要過馬路,這個發明者突然被車險些撞死,“他覺得紅燈一滅就是綠燈,在中間應該有一個過渡,於是就産生了黃燈這個概念。”
“黃燈”是一種徵兆,讓事物總是處於允許和禁止之間。這種哲學邏輯,讓汪建偉特別著迷,於是有了此次的多媒體展示。這一次,汪建偉更是玩起了戲劇化效果,將整場展覽分成四幕,分在四個時間段展出。這便意味,觀眾要真正了解汪建偉的“黃燈”講了什麼,至少要去展廳四次。這回汪建偉玩得有點不尋常了。事實上,這不是汪的第一次。從繪畫到裝置再到多媒體戲劇,當代藝術的門類他統統演習一遍。對此,汪建偉則自稱“自己只是一名實驗者。”
1987年,汪建偉依靠當兵時畫地圖的技術,考入浙江美院油畫係,且成為“傷痕美術”的代表畫家之一。他的成名作《親愛的媽媽》在官方舉辦的第六屆全國美展上獲得了金獎。然而,他並不滿足在體制內獲得的榮譽與認可,進一步嘗試表現主義、抽象主義繪畫。
此後,汪建偉並沒有在架上繪畫上前行。1990年,汪建偉做出一個讓業界詫異的舉動——擱置畫架,轉向裝置、觀念攝影、視頻等更廣泛的藝術領域,“就像當初我繪畫、做裝置、做多媒介,所有的一切,都在於我對一個已經存在了的,被確信無疑的世界隨時保持警惕。”
【劇場打開】 在美術館裏表演
就在這種“警惕”之下,1992年,他用醫用玻璃器皿、輸液管等器具創作了《文件》,這是汪由繪畫向多種藝術形式邁出的關鍵一步。
1994年,汪建偉又做了著名的實驗性作品《迴圈種植》。他回到自己插隊的地方,用新品種小麥種子,與當地農民簽了一協議:農民拿出一畝地做實驗田,由他提供種子的來源,農民負責播種,風險與收益則由雙方共同承擔。汪建偉將整個過程跟蹤拍攝下來,也視為自己的藝術作品。兩年後,汪建偉又創作了錄影作品《生産》,他也憑藉這部作品參加了德國卡塞爾“第十屆文獻展”。
2000年,在實驗的道路上汪建偉繼續前行,他又開始嘗試多媒體劇場,試圖尋找突破現場表演與視頻藝術的邊界。他以個人視角重新觀看《韓熙載夜宴圖》,創作了多媒體戲劇《屏風》。
在那之後,劇場就成為汪建偉作品中的一個重要部分。2009年,汪建偉在“時間·劇場·展覽”中徹底玩了一回混搭藝術,表演、影像、裝置藝術輪番上陣,觀眾猶如在小劇場中看了一回展覽,又如在美術館中看了一場表演。而此番,汪建偉又在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內給我們亮起了“黃燈”。
對於自己這些年在當代藝術上的不斷實驗,汪建偉更希望通過自己的藝術創作,讓人記住的是:“我就是汪建偉,而不要加上前衛、先鋒、多媒體藝術家等等頭銜”,“所以我願意從最簡單的方式直接到我——汪建偉,把前面的定語全部刪掉。”
■ 對話
我就是一個犯錯誤的人
李健亞:從繪畫到裝置、觀念攝影再到多媒體戲劇,這些年你遊走于藝術的不同門類,是什麼驅使你不斷跨界,進行各類實驗?
汪建偉:我很少説跨界這個詞。跨界是外界給我的。我覺得如果去了解一個真正的世界,你就會覺得我們任何人只是處於此時此刻的自有知識系統裏,並不是因為你在這個位置,其他位置就變得不重要。從這個意義上講邊界在哪兒呢?其實有的時候我為什麼不使用跨界呢?就是(因為)它特別使人容易産生一種感覺,比如説一個演員去當導演,一個電影導演去當戲劇導演,一個攝影師最後成為一個演員。我理解這是跨行。跨界解決的問題是任何一個界在自己的封閉系統裏都沒有辦法完成的任務,它必須要交叉,這個就是真正的跨界。
李健亞:你不斷進行各種實驗性藝術創作,藝術界對你的評價也一直冠以先鋒等頭銜。
汪建偉:我覺得先鋒是人的本性。你研究整個人類,(就會發現)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先鋒的概念,我們承認先鋒就是(因為)我們不滿現在,我們要超越現在的事情。我就是幹了一個人本性應該幹的工作,它沒有任何道德優勢。我其實就是一個犯錯誤的人。你認為這個事情有某種可能性,但事實上,有可能性的事情就包含了錯誤。正確來自何處?把已經有了的東西再做一遍就有一個標準,就能以此評判你做對還是做錯。我倒是覺得必須要承認藝術家的工作就是一個不斷犯錯誤的工作,它既沒有炫耀你的勇氣,同時也沒有掩蓋你這個工作還有這樣的一個性質。
李健亞:從2000年你開始嘗試多媒體戲劇一直到現在,有沒有覺得將戲劇引入當代藝術中會使得表達更特別?
汪建偉:我願意把戲劇説成劇場。它有兩個意思。首先很多觀點認為當代藝術就應該發生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以及讓正確的人、正確地觀看。但是實際這個是有問題的。是不是當代藝術只能在正確的美術館展示?我覺得這樣的實驗可不可以直接放到我們説的公共空間?劇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第二,劇場實際上是一種場所。就一個場所來講,它既然可以建造成我們認為的劇場,同時它還能做一點其他什麼呢?
李健亞:你怎麼看待裝置、多媒體實驗作品的收藏在國內不樂觀的局面?
汪建偉:中國前一個階段完成了公眾認為的藝術是可以作為收藏的觀念普及,但是這個收藏大多數是跟一些傳統媒介,如繪畫、雕塑等有關。收藏是當代藝術的一部分,它從藝術之外來認可你的價值。我們的社會並不是僅僅活在藝術裏,我們也有一個藝術之外的世界。所以收藏就擴大了這個社會對你當代藝術工作本身的理解。從這個層面來講,收藏就是當代藝術。收藏是(因為)收藏者認為藝術品有價值。他收藏的是價值、勇氣和創新。通過收藏,他就把這個價值給公眾傳達出來,而藝術家也得到了這樣一種鼓勵,它就變成了一個可以持續性的東西。但是現在有的時候我們還是比較簡單地把收藏家一腳踹到有錢的概念上去。實際上收藏家是屬於這個系統的一部分。他涉及到價值判斷,否則他為什麼要做這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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