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對所謂文化、文化討論有一種厭惡,做一本自己的書來表達這種感覺
-《天書》
1984年徐冰考取了中央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在此期間讀了很多書。他説:“到了80年代,我讀了很多書,參加了大量的文化討論,覺得不舒服,就像一個饑餓的人吃了太多,這時對所謂文化就有一種厭惡。文化討論好像是一個遊戲機,上去了以後就沒有辦法停下來。到最後把本來清楚的事情也給搞亂了,這個叫‘文化’的東西和我們總有一種不合適的關係。當時就覺得要做一本自己的書來表達這種感覺。”
1987年,徐冰開始在中央美院10多平方米的房間裏,以特有的耐心和技藝刻製了4000多個自己創造出來的字。這些字沒有一個是可釋讀的,也就是説全部都是沒有意義的。當這些字通過雕版印刷出來並裝幀成線裝書的時候,就呈現出它的當代性——嚴肅、莊重的形式下卻沒有任何意義,這些特別像樣的“偽文字”完全沒有交流的功能。這就是徐冰的成名作《析世鑒——天書》。
這部作品自1988年首次展出後就一直是熱烈討論的對象。據説有位商務印書館的老先生看了,卻沒有一個字能辨認,“這讓他很惱火”。對現代藝術有經驗的讀者則説:“這部作品是對他的文化依賴的警告。”徐冰自己評價《天書》説:“這是一本在吸引你閱讀的同時又拒絕你進入的書,它具有最完備的書的外表,它的完備是因為它什麼都沒説,就像一個人用了幾年的時間嚴肅、認真地做了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天書》充滿矛盾。”
試著把三維的實物轉到二維的平面上,讓版畫不再受到製版或尺寸的限制
-《鬼打墻》
徐冰這樣描述這部以長城為基礎的作品:“我是學版畫出身,一直就想試著把三維的實物轉到二維的平面上,以獲得一種新的轉換概念,這樣版畫就不再受到製版或尺寸的限制。1990年3月我和一些學生、朋友以及金山嶺的農民十幾人在長城上辛苦了近一個月。完成了這件可以説是世界上最大的手工版畫的室外拓印工作(當然尺寸的大小不是藝術的關鍵)。折騰了一把也算過了癮。滿滿一卡車的拓片從山上運回了美院。1990年7月我去了美國,為了籌備一個展覽,這堆半成品也被運到那邊。在一個大的工作間裏,我與幾位助手工作了半年多,把它們拼接、裝裱起來。首展是在美國的艾維姆博物館。這東西的出現,把保守的美國版畫界嚇了一跳,這麼大、這麼特別的版畫,沒見過。”
從圖形標識入手,尋找普天同文的理想
-《地書》
與《天書》相反,《地書》是一本人人都能讀懂的書。徐冰説:“這兩本看上去截然不同的書,又有共同之處,不管你講什麼語言,也不管你是否受過教育,它們平等地對待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天書》表達了我對現存文字的遺憾;而《地書》則表達了我一直在尋找的普天同文的理想。”
《地書》的靈感來自於機場和飛機機艙。徐冰注意到,機場的標識和航空公司的安全説明書的設計都以非常簡潔的圖形為主,基本上不用語言就能把複雜的內容傳達給操著不同語言的乘客,相當於一個“國際讀本”。從1999年開始,徐冰開始收集、整理世界各地的各種標識,很快就收集了上萬個圖形標識。徐冰希望《地書》是一個開放的作品,他計劃為《地書》建立一個網站,每個人都可以參與進來,加入自己發現的圖形文字。但他也認為文字是已經約定俗成的:“我做的只是收集整理,我不想自己編造一套文字。”
道德、利害關係的判斷太強,就看不到材料的真實和價值
-《煙草計劃》
《煙草計劃》始於2000年杜克家族所在地美國Durham城,延續到2004年的中國上海,由一系列與煙有聯繫的製作所構成。比如:一本用煙葉印製的大書,在展示中任由煙葉蟲把它吃成一堆碎屑;一隻十米長的香煙在展開的《清明上河圖》上緩慢地燃燒,在長卷上留下一條痕跡;在黃浦江碼頭的舊煙草貨棧,用霓虹燈和雲霧製作了大型裝置;由無數只香煙插成的一張巨大的虎皮地毯散發著濃重的煙草味道……整個計劃構成了一個層層深入的對人與煙草複雜關係的追問,以及以煙草為線索引發的有關歷史與現實、國際資本、文化滲透及勞力市場等話題。
徐冰説:“把煙看成一個無屬性的材料,思維的觸角才可以無限展開,才能發現難得的東西。如果總帶著很強的道德、利害關係的判斷,就看不到這些材料的真實和價值。藝術作品與社會內容的相關性其實是不需要藝術家去擔心的,何況是煙草這種材料,它自己就把這種關係搞定了。”
塵埃與9·11事件的警示
-《何處惹塵埃》
這件作品首展是2004年在英國威爾士國家博物館。徐冰將在9·11事件中收集到的灰塵吹到展覽中,經過24小時,在展廳地面上由灰塵顯示出六祖慧能的詩:“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展廳入口處有一組照片,敘述了作者將這些粉塵從紐約帶到威爾士的過程。展廳被霜一樣的灰白色粉塵覆蓋著,有寧靜、肅穆之美,但給人一種很深的刺痛和緊張脆弱之感,哪怕一陣輕風都能將現狀改變。
徐冰説:“塵埃是一種最基本,最恒定的物質狀態,不能再改變什麼了。為什麼世貿大廈一旦失衡,頃刻化為平地,回到物質的原始形態?因為在它之上聚集了太多本不應該的人為意志。這類事件的起因往往是由於政治關係的失衡,但本源卻是對自然形態的違背。所以説9·11是對人類本質性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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