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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的飛翔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8-11-19 20:43:05  | 文章來源: 藝術中國

  荒蕪的飛翔

  呂澎

  讓一個人大腦裏的意象能夠保持很多年,我們很難説出是什麼原因,我們在張林海于2000年完成的《塵埃》、2001年的《歡樂時光》、2002年的《陽光燦爛》、2002年的《雲》、2003年的《天堂》、2007年的《底片》等不同系列的作品裏,都能夠看到一個男孩(重復的那些僅僅是這個男孩的複數)以不同的姿勢在飛翔。不過,與我們日常看到的飛翔情況不同,張林海要我們觀看的飛翔從樸素的山村開始,經過城市,直到荒蕪的自然,他們是如此地具有憂鬱、驚慌與不安的情緒,使得我們對那個飛翔的生命深感同情和焦慮。

  按照張林海(1963— )陳述的早年經歷,他是一個被養父用驢拉糞的筐從大城市裏背回太行山的一個山村的(1964年的秋天),“當時山村很小,隨便在哪個旮旯打個噴嚏,全村都能聽見。”(張林海:《陳年流水》2002年)批評家栗憲庭介紹過這個地方,他説這裡的山村非常入畫,是中央美術學院的老師和學生經常寫生的地方:

  我看林海乃至方力鈞的畫,就一定想起涉縣的山村,這裡的房子依山坡而建,層層疊疊,房子的墻,就地取材,都是用石頭壘起來的,石頭與石頭多樣變化,又自然統一。這裡的山屬於太行山脈,山貌不似南方的山那樣鬱鬱蔥蔥,而是大多裸露著岩石,所以,鑲嵌在光禿禿的山坡上的山村,和大山渾然一體。山村長年缺水,陽光強烈,農民很少洗澡,男人多留光頭,下工回來,不用洗頭,擦一把就可以了,所以,石頭墻和光頭,是這裡的一個突出形象。(栗憲庭:《苦悶的高粱——張林海作品展覽序》2002年)

  直到1986年,這個環境幾乎都是張林海的世界,因而是張林海的“精神白紙”上最基本的輪廓。物理世界的形象與質地可以喚起任何情緒,只是,她的傾向性——樂觀與悲觀、喜悅與憂鬱等等——取決於心理和生理上的基因。1967年11月,“我被高燒、敗血症、肺氣腫、化膿性關節炎、胃功能失調五種疾病折磨,死神每天在床邊跳著勾魂的舞蹈。” (張林海:《陳年流水》2002年)在醫院的病床上,醫生和護士不喊他的名字,因為“一提瘦孩便知是誰”。疾病的伴隨對張林海的影響是巨大的,疾病始終提示著張林海:生活是艱難與不健康的。他説,從醫院回到(1968年春)太行山之後,“白天望著屋樑上的馬蜂飛舞,晚上聽著小街上鑼鼓亂喊,父母的神情也恍恍惚惚,我的性格開始走向扭曲,變得病態般的敏感。雖不懂孤獨二字,但身邊的掃帚疙瘩日子長了就成了交流的夥伴。可能畫畫的靈感和願望從此産生。” (張林海:《陳年流水》2002年)現在,我們已經看到了影響張林海觀察世界的方式的第三個原因:社會生活的殘酷性。即便是在山村,人們也逃不過尖銳的政治鬥爭。作為山村裏的知識分子,他的父母是被專政的對象,1969年的春天,他看到了幾天前在公社被“革委會”專政後躺在炕上不能動彈的母親,目睹了“頭戴著尖尖的帽子,脖子上挂著一塊大木板,頭被後面的人按得低低的,被人群衝擁著向前滾去”的父親,“當我目睹這個神聖庇護的堡壘被同類欺淩和宰割時,那種孤獨無助不亞於世界的毀滅”。(張林海:《陳年流水》2002年)

  一個人的經歷不會因為類似“後現代”這樣的概念而被重新改寫,沒有人能夠回避肉體的現實,直到70年代末期,人們從殘酷的專政下有了重新喘氣的機會,這時,肉體本身的問題再次成為影響性格的主要原因。張林海應該算是天生喜歡畫畫,他在仍然嚴重地受到肉體折磨的情況下,描畫他看到和想到的世界。1980年初,張林海結識了史國良、鄭今東、李乃宙三位老師,他開始在鄭老師的引領下進入邯鄲群藝館學習班學習,他開始練習石膏像,他結識了方力鈞和其他一些畫畫的“哥們兒”。之後(1981年),他也曾到北京求學,拜見過徐冰,這些老師和夥伴成為張林海堅持繪畫的最直接的語境。1986年9月,張林海成為天津美院版畫係的學生。在三年級和四年級期間,他的兩組版畫作品《陌生的北方山野》、《佛音》被分別入選《中國第七屆美展》、《中國青年版畫大展》。

  畢業後因為身體的原因找不到工作,促使張林海在1992年再次做手術,但是,“這次手術失敗的‘成果’不僅使我幾年內行動不便,而且還使我的身體元氣大傷,身體素質極度下降,精神世界瀕臨崩潰” (張林海:《陳年流水》2002年)。張林海的回憶是讓人悲涼而荒蕪的:

  記得92年中秋節之夜,我一個人拄著雙拐站在津郊一幢四層樓的陽臺上,四週靜靜的,那時的我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沒有住房,女朋友也離我而去,恍惚間自己爬上了陽臺,把一條腿費勁地邁了過去,那種感覺就像往下扔一個爛番茄……。一瞬間覺得有一件事放不下、丟不掉,後來我才清楚是自己許身的那個“繪畫事業”。自殺沒成,我開始畫早期的油畫“天籟”系列,色彩是最真誠的暗色,透不過氣來。(張林海:《陳年流水》2002年)

  在之後的幾年裏,張林海是在調養、折磨、失眠以及幻覺中度過的。“萬念俱灰中時常會有靈魂出殼的幻覺,後來畫面上飛的東西是那時真實逃避的一種追憶。” (張林海:《陳年流水》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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