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當代”以外的可能性——葉永青專訪
文章來源: 藝術中國 | 片長: 00:41:26 | 上傳: 2009-03-27

    藝術中國:您剛才説到傳統問題,1986年您在《美術家通訊》雜誌上發表過“對我們來説,傳統不再是一個負擔,而是一個新發現的源泉” ,您今天是否還這樣認為?

    葉永青:那是有特定所指,那時是八十年代,八十年代每個人都在不停地想創造新的東西,而且以為自己每天都能創造在這個世界上是全新的東西,但那一年很重要的一個事件就是美國的阿波羅登月計劃,後來爆炸了。阿波羅計劃的總監威伯爾(音)當時有過一句話,他説:“我們阿波羅所有的技術都不是創新的,我們所有的技術都是綜合的。”我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觀念,到今天我還是很認同這樣的東西,其實我們不是在今天這個社會裏面創造或者創新,不是建立在完全純粹的原創的基礎上,所有的創造和創新就是在你對於生活的新的感受和體驗上。回歸到每個人,就是你怎麼樣用所有原來的歷史已經形成的那麼多的知識、那麼多的體驗,在你的體驗裏邊如何形成一個新的觀點,來重新看待事物、重新看待世界。其實藝術家能提供給我們這個社會的無非是一個新的視點,或者是一個新的視覺,以你自己的一種特殊的方式來提供這些東西,而不是真的像一個科學家一樣完全去創造一種以前絕無僅有的東西,那不是我們要解決的東西,而藝術家總是在所有的人類的智慧已經做好的東西裏你還能夠再發現一些從你自己出發的東西。

    藝術中國:您曾經説到,西方現代派的先驅曾經費勁地使自己擺脫傳統的束縛。據您了解,西方的藝術家目前的這種觀念是怎麼樣的?

    葉永青:沒有一個絕對的西方,西方的藝術家也是因人而宜、因地制宜的,不同的地方、面對不同的文化和語境,他們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針對性,每個人都在不同的時代的語境裏。而且每個人也都在不同的對創建自己語言上或者處理的方式上的有一種説服力的環境裏,每個藝術家有自己不同的個性特徵。所以,每個人針對的東西都非常不一樣,這也形成了今天更有意思的模型。但是,比較起來,我自己的看法是這樣,不停的旅行、不斷地在當代西方的藝術系統裏做比較的過程讓我越來越感覺到,由於西方形成了這樣一個比較完善的系統和制度,這些系統和制度反過來也對藝術家、或者對藝術本身的創造力也在發生一種制約和一種影響,比如西方所有的東西更多地像一個機器,一個大的機器裏運作,每個人在不同的環節裏做東西,而且現在整個西方的當代藝術在某種意義上更像一包速食麵,用現代的速度做事情。而且在我們進入全球化的過程裏,其實中國也在不斷地進入這樣一個流程裏,它很像一個很大的生産的機器一樣,不停地在吞吐這些東西。所以我們所看到的西方當代藝術的作品、展覽以及所有的活動,包括雙年展的制度等等,從北美到歐洲、從倫敦到巴黎、到荷蘭、到阿姆斯特丹這樣的地方,我們所説的當代藝術差不多是一回事,這些不同的策展人今天在這個地方工作,明天在那個地方工作,但他們都是把他們的意志、他們的東西放在不同的地方來進行,這實際上也在慢慢地影響中國的地方。所以我從九十年代後期開始意識到這樣的問題以後,我當時有一個特別強烈的願望,我想去了解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很多的相對也是在我們今天這個時代、也是在我們這個時段發生的、也和當代藝術的知識、想像力、跟人類的東西有關係的創造活動,這些創造活動我們也可以把它看作是現代藝術或者當代藝術的影響,但它不同於我們已經看到的已經有當代藝術系統的國度、地區所形成的,當時我去看很多沒有系統形成的這些國家和地區,比如印度、印尼、非洲、南美和亞洲周邊的地方,像孟加拉、斯里蘭卡、越南,這些周邊國家,我去做一些考察,你會發現藝術一直是生機勃勃的,在不同的地方在發生,而且是非常有想像力的。但是這些地區都是沒有美術館、沒有基金會、沒有畫廊、沒有收藏家的,沒有這些東西,並沒有影響這些藝術的發生、發展,它一樣地在出現這種東西,在過去10年左右的時間,中國也是在這樣一種語境裏成長,在最近的10年,中國整個藝術市場的成長都非常快,也受到國際市場的關注,慢慢地也在建立起自己的一整套接近市場的系統和各種各樣的系統,但總的來説,我們原來的藝術的活力和生機,我覺得是一種另類的現代,是另外的一些東西,這是我的一個資訊,去考察、去看的東西。迄今為止,我覺得我們還是沒有一個像樣的美術館,也沒有一個像樣的、真正的舞臺,而且我們一直倚重的東西其實都還是很脆弱的。比如這次金融危機的到來,更加證明了這樣的東西。我們好象是已經形成了一些當代藝術很火紅的局面,但這個局面其實是非常單一的,就是市場造成的,這個市場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很單邊的、單一的東西,支撐當代藝術生存的東西仍然還是非常簡單的模式在做。

    藝術中國您認為在全球化時代中國當代藝術的存在的價值是什麼?是學術意義上的成功?還是市場意義上的成功?

    葉永青:市場上我們已經是非常成功的,但是這種市場上的成功有它的道理和有它有意思的地方,就像剛才我們説的,整個全世界的當代藝術差不多是一回事。不同的地區,大家做的都是一種能夠通行無阻的當代藝術,這些走紅的藝術家,他在紐約走紅了以後,基本上在歐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我們有時候在中國討論當代藝術,比如在河南開封討論當代藝術和在貴陽討論當代藝術,以及在蘭州討論的當代藝術,好象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有點像是雞同鴨講,它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並不妨礙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知識、不同的想像力去理解關於當代藝術,或者是去回憶全球化和城市化對一個地區、對一些藝術家的影響,這是讓當代藝術顯得在中國更有生命力、更生機勃勃的一個原因。所以,當代藝術在中國顯示出一種從面貌上、從資源上、從圖像上,從各種方面來説的一種獨特性,或者是一種力量、一種野心、一種精力,這是有目共睹的東西。這些東西的産生不是一個設計的結果,有點像自然生長的東西,甚至於是一個野蠻生長出來的東西,這是中國的一個現實,大家説的是當代藝術是這麼回事,但是這個地方卻長出一種特殊的、更有意思的、顯得更有力量的品種,這也是中國當代藝術在全世界能夠提供一些新鮮的經驗和新鮮的話題的一些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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