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鄉下的一位親戚在我家裏看到朱屺瞻老人的一幅花卉,揣測説:“這應該是一位長壽的畫家。”我這位親戚識字不多,看不懂款識、印章,對畫更是一竅不通,他斷然不知道朱屺瞻為何許人也。他的話很讓我吃驚——筆墨之中真能隱藏些許壽夭貴賤的資訊?朱屺瞻書畫恣肆汪洋的氣局,與他從從容容地跨越一個世紀的旺盛生命也許真有一些宿命的關聯。
真品,線條樸拙老辣,色彩絢爛粗放。
朱屺瞻年過百歲尚能揮毫潑墨,這是一個奇跡!然而,生命規律是誰也不可抗拒的,朱屺瞻的創作巔峰,是他七八十歲的時候,這之後,他成了一台老邁的影印機,順循著過去的習慣,不斷重復著筆墨的程式,尤其是一些斗方山水,幾乎是一個模樣:近景一灣水,中景幾座山,遠景一抹雲,《溪山信美》就是一個例證。這類作品,大同小異,連山石的形狀都很少變化,滾圓的輪廓,光禿禿的,草木稀少。但朱屺瞻有兩點是別人做不到的:一是真力瀰漫的粗獷線條,二是變化豐富的絢爛色彩。他的線條樸拙老辣,尤其是濃墨幹筆擦出的飛白線條,蒼蒼茫茫,耐人尋味。海上的幾個畫家,諸如錢瘦鐵、謝之光等都擅長此道,他們之間有頗多相似之處。朱屺瞻對於色彩亦十分敏感,他極少有單色平涂的塊面,我們看到的是流動的色彩,類似油畫的粗放筆觸,以及由此形成的斑斑駁駁的肌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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