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冷軍的對話
訪談人:梅繁(《長江日報》“藝海鑒真”欄目)
他,並非出身美術名校,卻掌握著無人企及的最為精準的藝術技法;
他,在各種重量級展覽中屢獲大獎,引起了藝術界的廣泛關注和認可,卻仍保持著平和的心態,戲稱自己的“寫實絕技”不過是“花招式”而已;
他,是中國目前身價最高的藝術家之一,卻深居簡出,過著極為樸素單純的生活;
他,就是著名畫家冷軍。
2011年8月24日晚,受《長江日報》“藝海鑒真”欄目之邀,這樣一位傳奇性的藝術家在其位於別克·喬治咖啡館中的工作室接受了如下訪談。
1,近作“竹”系列——融合與創新
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以“竹”為題材進行創作的?
好像是07年春節期間在武漢畫院裏大家聚起來畫畫的時候,屋裏要放一些植物作為背景,我就買了一盆竹子。春節和郭潤文老師他們一起練完筆之後,竹子就留在那兒了,我就想以這個為題材來畫幾張油畫。
在畫的過程中我才發現用油畫的方式還真是不太適合畫竹子,因為它是一種塑造,而不是寫意,但是完全按照對象畫肯定也不行。平時我在國畫裏也會畫一些竹子,於是我就試著把國畫的竹子的畫法跟油畫結合起來,進行了一些嘗試。
問:也就是説你以油畫來畫竹,是從國畫的技法中獲取了一些靈感。
對,如果以前沒畫過國畫的竹子,我是不敢用油畫來畫竹子的。
問:“竹”是傳統國畫中非常常見的題材,這源自於“君子比德于竹也”的心理需求——竹子虛心、有節、堅韌、挺拔的自然屬性,特別符合文人的雅致情趣,所以文人畫家們把竹子作為“清高、氣節、堅貞”的象徵,以畫竹的方式找到自己的精神歸宿。那麼你以水墨畫竹的初衷與傳統文人畫家們是否一致?
文人喜歡竹子,因為有一些寓意,它的形態和結構能夠和文人的精神相匹配,是有這種説法。不過對我來説這些方面倒是次要的,我主要是覺得竹子好看,而且也是個很常規的題材。我沒有太多去考慮這些精神層面的東西。
但是我的畫法和別人不一樣,不是用的別人總結出來的筆法。
問:就像很多人是從《芥子園畫譜》裏教的‘三筆“個”字’、‘四筆“介”字’入手?
嗯,我不是那樣的,我是從寫生入手,所以畫出來很生動,一看就是生活中的竹子,很活。
我的油畫是這樣,國畫也是這樣。當然,也不是完全那種,裏面也有一定的提煉,但是這種提煉和傳統的國畫畫法比還是少了很多程式化的因素。
問:傳統國畫中畫竹,講究以書法用筆入畫,趙孟頫的“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八法通”,就闡明瞭書法與繪畫的關係。那麼你在畫竹的時候是否採用書法的用筆?
我沒有刻意地去做,但是我本身入筆就有一點書法的味道。
我從小學傳統國畫,也練過一點書法,這已形成習慣,會用到我的國畫裏去。包括我以油畫來畫竹的時候,筆法也跟傳統的油畫筆法不一樣,也帶有一些書法用筆的意味。
此外,一般油畫是淺色壓深色,但是如果畫竹子要用白色把綠色壓出來,那就很難看了。所以我估計沒有畫過國畫的油畫家,面對竹子,可能他就無法下手。而在這些方面我又借鑒國畫,先用白底,畫淺色,再畫深色,最後加入一些深淺的交互。總之一開始我也覺得用油畫來畫竹子很有難度,大著膽子畫了一些,慢慢有些體會。
問:與國畫重在主觀精神的表達相比,油畫主要是描摹客體的物象特徵,你用油畫畫竹是在著重刻畫竹子的外在特徵嗎?
對,我主要就是在表現竹桿和竹葉的豐富性:有綠葉,有枯葉,有受光的,有背光的。這裡面有疏密、虛實的關係。一個畫面的好看與否,就在於表現這種關係。有,就好看,沒有,就不好看。
至於精神層面我確實沒有想太多,因為這是個約定俗成的題材嘛,並不是我開發出來的。但是用油畫來畫竹子,我是第一個,中國之前從未有人畫過。西方人也不會畫,他們畫不了,因為他們沒有書法的基礎,不會這樣用筆。我用油畫畫竹,葉子之間的穿插、趣味、結構,都是從國畫中總結、提煉出來的,西方的油畫沒這個東西,所以,以油畫畫竹基本上就是我獨創的了。
2,代表作“超寫實”系列——社會需要“美”
問:當代藝術中有很多人的創作看起來很陰冷、很變態,旨在揭露社會的陰暗面,揭露人性的醜惡。但是你的作品一直堅持著在畫“美”的東西,而且大部分的創作對象來自於真實的生活。特別是你那些極具代表性的超寫實的作品,走的是“唯美”路線。這是否意味著你是一個“入世”的畫家,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著你對現實的關照和對生活的積極態度?
我也曾畫過銹跡斑斑的破銅爛鐵。你説的那些暴力、色情、驚悚、噁心的創作,只能説明是審美多元化的結果。
問:是審美多元化嗎?我倒覺得是畫家本身的心態問題吧?
也不一定,你讓他們找老婆,他們肯定不會去找醜的。畫“醜”的東西只是他們在工作狀態下的取向。但是這個東西有一點就可以了,我自己是不會浪費時間畫這些東西。如果我很年輕,我以後還有大把時間去畫“美”,也許我還會去畫一下“醜”——做個鬼臉,嚇你一下,回頭再去畫一些正常的作品。但是以我現在的年紀,我不會這樣去玩兒,去折騰這些東西了,太頑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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