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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藝術家的尷尬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1-03-29 17:33:57 | 文章來源: 《南方都市報》

幾乎所有女性藝術家展覽都會遭遇同樣的尷尬,雖然展覽以女性作為分類和冠名,但在參展藝術家面前,“女性”成了敏感詞,最好大家都假裝這場展覽跟性別無關———近期關山月美術館所舉辦的“無限繁衍·視覺案例”2011當代女藝術家邀請展處理這種尷尬的方式是,直接面對它,“無限繁衍”意指女性的生理價值和性別分工。至於大家要不要一把撕掉女藝術家這層標簽,那就在為展覽專程設置的研討會上盡情吵架吧。

1 脫離女性標簽是個冷笑話?

“為什麼沒有人提男性藝術呢?提女性藝術我覺得是對女性的一種歧視。”參展藝術家王伊楚的觀點頗具代表性。在“男性藝術展”怎麼聽都像是故意搗亂的前提下,“女性藝術展”就沒辦法成為理直氣壯的存在。就像此次展覽策展人薛揚説的,女性藝術家的生存依然是悖論式的,她們既需要通過集體展示給自己一個言説的平臺,又反抗女性身份的標簽,強調自己的創作與性別無關。

在參與研討會的男性看來,反抗女性標簽,看上去就像是抓著自己的頭髮試圖離開地球。《美術報》編輯、知名策展人謝海就直説,因為女性藝術家往往難免與性別標簽捆綁在一起,所以才會拼命脫離。

“藝術沒有性別,但藝術家沒有性別成立嗎?性別是一種生理基礎,當人類還沒有進化到消滅這種界限的時候,就很難實現徹底的超越。容貌、聲音、思維方式等各個層面上的性別特質很難消滅。”北京大學深圳研究生院社會學教授于長江分析了取消性別標簽存在生理上的障礙。深圳大學美術系副教授陳向兵也表達了類似觀點,他説,事實上,參展藝術家的長相、打扮、氣質都是非常具有女人味的,用肉眼來看,她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被誤認為男性。

確實,論參展藝術家的美貌,“無限繁衍·視覺案例”2011當代女藝術家邀請展絕對屬於高標準。十位藝術家,呈現了十種不同風格的年輕、漂亮、動人,以美女形容她們,只是客觀陳述,毫無恭維成分。

“重點是,儘管她們拒絕女性藝術家的稱謂,但她們的作品面貌大都呈現出強烈的女性氣質。”西安美術研究所研究員佟玉潔坦承。參展藝術家沈娜從古典詩詞中汲取靈感,一幅《煙柳斷腸處》,亭臺、柳樹、流水、靈石之間,赫然穿插了骷髏和白骨。倘若柳永穿越到現代,會被這種大膽混搭嚇哭,但你無法否認,畫面帶有青花瓷的質感,完好地留了宋詞的溫婉氣韻。段舜婕對北宋名家范寬、郭熙等人的名畫進行顛覆性創造,你見過由女性的內衣內褲堆疊成的山水畫嗎?山水也變得香艷和性感。黃燕用嬰兒棉紗布、奶嘴、青花瓷等意象來指代社會問題,視覺呈現上,溫柔而唯美。

2 女性藝術家要學習男性藝術家的策略?

如果你聽過一群男性藝術家和一群女藝術家分別談創作,就會發現他們話語方式的差異,約等於外星人和地球人的差異。男性藝術家談的是全球化背景、國際政治局勢、人類生存狀態等宏大命題與自己創作的關係,而女性藝術家強調的是自己的人生狀態和情緒體驗。參展藝術家謝正莉就説,她作畫很多時候都是從自己的內心出發,可能有些人會認為這是狹窄的、自言自語的、太私密的,和大家無關的、和社會無關的,但是我們每一個個體都在社會之中,這是無法回避的。陳蔚説她把藝術作為一種個人修身的方式,對自己最大的要求就是可以簡簡單單地生活,乾乾淨淨地創作。蒯連會則認為能夠畫出讓自己很滿意的畫,表達出自己對事物的看法和想法,就能體會到一種快樂,一種滿足。

感性的、自我的、情緒化的,成為參展女性藝術家創作的部分關鍵詞,針對這種趨勢,《當代藝術家》雜誌主編俞可則讓探討進入操作層面,他指出,女性藝術家應該突破自我局限,囤積能量。他建議以男性藝術家的成功案例作為參照。比如男性藝術家比較強調上下文的關係,即與藝術史的聯繫,比如劉曉東讓我們聯想到弗洛伊德,張曉剛的畫賣到4200萬港幣,讓我們想到他和李希特或者其他人的聯繫。比如男性藝術家比較強調作品與社會之間的聯繫,艾未未為什麼在2009年世界藝術權力榜能排名第43位,他的作品對文化或社會命題做出了快速反應,成為一種文化符號。比如男性藝術家比較注意藝術與媒體之間的聯繫,他會有機地設計自己與媒體的關係,這是女性藝術家欠缺的。俞可強調,“成功的男性藝術家會有效地展開藝術創作,當我們把藝術創作放在社會或者文化的大背景下,你個體對自我的認定是虛無的,毫無意義。女藝術家談創作,還是在用‘我的……’,你們要把‘我’變成一個全球化背景下的有效的符號或者基因,作這方面的思考,少談你是幹什麼的,因為你對這個世界來説,也許對於你的老公顯得很重要,也許對你的小孩顯得很重要,但是在社會上並不重要。”

這番你誠懇、務實的建議,本質上又帶有鮮明的男權傾向,倘若這個女性藝術研討會現場有極端的女權主義者,一場激烈爭吵恐怕就難以避免了。

3 保護女性藝術家在創作中的抒情性

女性藝術家要不要化感性為理性,讓自己的藝術創作更具思辨特質、更具宏大視野、更展現社會思潮的轉變呢?《藝術市場》雜誌社副社長朱小鈞的見解相對溫和,他認為,藝術家要更偏重於自己的本心,你怎麼想就怎麼表達,如果只是簡單的模倣,為了向社會學轉型而轉型,為了進入威尼斯雙年展去改變自己的創作軌跡,牽強的改變肯定是不成功的,遵循本心才是最重要的。于長江的觀點與此不謀而合,他説:“藝術家的創作應該是一種真誠的表達,不必考慮買家的審美和情緒。你的畫體現了時代進程,這應該是客觀效果,而不是一種計劃和預謀。思考藝術的功能和屬性是藝術批評家要做的事,沒有必要把藝術家教導成藝術批評家。”

陳向兵也認為女性藝術家的創作不必硬性符合男性標準,通過這種模式獲得成功、獲得批評家的關注、取得話語權,這是一種選擇,但忽略了藝術家的本真之情,本真之意。他提出了一個在當代藝術批評中顯得有些陌生化的詞:“抒情性”。他認為應該關注和重視女性藝術家創作中的抒情傾向,抒情是一種回歸中國傳統文化的表達,但恰恰是我們現在比較忽略的。事實上,羅中立用畫作對父親抒情,方力鈞其實是用髒話抒情。女性藝術家強調情緒體驗、內心呈現,其實也是一種提醒,或許我們已經走得太遠,要不要適度拉回來。

“抒情並不是脫離社會,”于長江認為,“抒情對立的不是社會化,而是表演性。這是真與假的對立,不是個人化表達和社會化傾向的對立。”

或許,這個浮躁而功利的時代,我們不缺有野心、有謀略的藝術家,缺的是能夠、願意、敢於與市場導向保持疏離的藝術家。尤其是,前者獲得的關注和回報已經超載了,那麼,我們是不是更該保護尊重內心的藝術表達呢?如果你去關山月美術館看這個展覽,你可以獲得在這個快速城市難得的寧靜、舒緩的情緒體驗。謝正莉就直接説,她的畫與流行的當代藝術無關。她畫自己工作室的窗外風景、她畫蘇州園林的幾扇窗子、她畫一座俊逸的塔———她不願意畫現在的重慶,因為那已經不是她情感上認可的重慶了,城市已經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跟她小時候深愛的模樣無關,也就跟她無關了。

也許,她們不是不知道快速成功的路徑,但她們選擇另一條相對冷清的小道,又何嘗不是值得珍視的?畢竟,藝術不是成功學。(馬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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