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開始的藝術市場蕭條中首當其衝的中國當代藝術,也經歷了專業與市場人士的普遍質疑,其核心就是中國當代藝術有沒有本土價值?對此,目前正在與著名學者高名潞合作撰寫英文版中國當代藝術史的周彥卻認為,中國當代藝術雖然受到了在中國剛剛崛起的藝術市場的侵蝕,但在世界藝術史走向“全球藝術”的背景下,無疑具有其獨一無二的本土價值。
兩個三足鼎立定義當代藝術
身為美國俄亥俄肯楊文理學院的教授,周彥正在與高名潞合作撰寫英文版的中國當代藝術史。他表示,他們這樣做的原始動機很簡單——在西方缺乏全面介紹中國當代藝術30年發展的教科書。他還透露,這本已經完成三分之一初稿的當代藝術史,在結構上準備採用編年史與專題討論相結合的體例,分章論述17年美術、文革美術,重點放在70年代末、80年代、90年代與本世紀等幾個歷史階段,每一章又有專節討論相關階段的話題,來凸顯中國批評家的批評和理論思考,反映批評與理論在中國當代藝術發展中的作用。至於意見紛紜的中國當代藝術的定義,按照高名潞的思路比較簡單地作出區隔,即把文革之後30年中兩個三足鼎立時期(上世紀80年代的傳統、官方、前衛和90年代以降的商業、官方、前衛)中的前衛藝術,當作主要的書寫對象。
模倣與搬用只是表像
從“85新潮”開始,中國當代藝術就一直因在藝術觀念、媒介材料與藝術語言上學習西方現代藝術與當代藝術而被廣泛批評。對此,周彥表示:中國向西方學習,實際上從19中葉被西方堅船利炮打開國門後就開始了。儘管學習的範圍從器物、文化、制度到思想無所不包,但一個半世紀來這種學習還是基於中國自己的文化需求。上世紀80年代的新潮美術運動有人説是簡單模倣,如勞森伯格到中國來引起很大的轟動,有人就説中國藝術家在模倣他,但周彥認為那是從觀念上利用這個資源來打破傳統的二維樣式而過度到三維樣式;有的藝術家還強調儀式性,加入中國民俗的內容,將其改造成為中國波普。
他還以在中國盛行的“前衛藝術”一詞為例,指出其英語單詞“avant-garde”,在中國有兩種譯法:“先鋒”作為軍事術語在中國傳統語匯中早就有了;而“前衛”作為體育術語則是新語匯。他認為,“先鋒藝術”也好,“前衛藝術”也罷,“avant-garde”在西方流行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是反叛中産階級布爾喬亞趣味的,目前已經很少使用;而在中國,上世紀80年代開始流行時指的卻是與傳統、官方相抗衡的藝術,而且到今天仍被廣泛使用,一方面與官方和商業的對峙,另一方面恐怕也開始加入了反小資或布爾喬亞趣味和反媚俗的意涵。由此可見,中國人學西方都是有所選擇的“拿來”,注入自己的內容,這是創造性的借用。
中國當代藝術有獨特價值
他又指出,到了本世紀,西方的藝術史家在討論“藝術史的終結”問題,藝術史按西方藝術史的邏輯似乎已經走到了終點;西方藝術史邏輯中的“世界藝術”正在向“全球藝術”轉變。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中國當代藝術在90年代後是否繼續按照西方美術史設定的邏輯往下走?中國人一邊在學習,一邊又在體現中國性;西方藝術史在一些西方敏感的批評家看來似乎已經窮盡了各種可能性,包括中國、印度在內的非西方的當代藝術,其價值卻開始顯現。
他還説,一些西方的具有敏銳文化觀察力的學者、批評家看了中國當代藝術有一種“發現新大陸”般的感受,它具有當代性,涉足中國的乃至全球的當下問題,而在方法上、處理上卻與西方當代藝術很不相同。高名潞今年所策劃的“意派:世紀思維”的展覽,就提示了這樣一種新藝術的可能性。這個方向會越來越明顯,中國當代藝術的獨特價值正在日益顯現。我們的任務是要在社會學維度之外強化美學維度的思考和探索,力爭建立中國當代藝術自己的方法論和藝術哲學,使當代藝術真正成為有源之水,有根之木。
市場的影響超乎想像
他指出,正如上世紀80年代西方的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同時進入中國;90年代西方的商業和學術也同時進入中國。這也是90年代的現實需要:中國當代藝術既要在學術上打入西方美術館和重要的雙年展體系,又要在商業上打入歐美的收藏市場,這兩條路都有其合理性。不過他強調,這也有不足之處,那就是商業資本逐漸佔據了主導地位,出現了前衛藝術家被商業所腐蝕的現象。
他強調,市場影響的力度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目前已經出現了市場與前衛、官方的三足鼎立:官方還在繼續,而市場已經在發揮作用,既影響官方,又影響前衛。他表示,市場無疑有正面的作用,但不容否定的是,它對前衛藝術特別是藝術家産生了侵蝕甚至腐蝕。他認為,藝術要與市場發生關係,但要引導市場,藝術家要堅持而不是妥協。前衛藝術必須保留現代主義的批判精神,在學術性上引導市場,而不是被市場所挾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