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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湘與童振剛關於《幸福指數》的對話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8-03-18 10:28:26 | 文章來源: 美術同盟

  王:你這批大頭娃娃剛開始的靈感是從哪來的?

  童:從畫團扇開始的。最早不是這樣的畫面,是修長脖子的女人,休閒的狀態,華麗的服飾,是一種完美的理想主義狀態。後來因為家庭和自己的身體狀態等等一些不愉快的問題導致我畫了一批紅色系列,把自己心裏那種躁動給宣泄出來。在畫這些大頭娃娃之前我勾了一些小稿,發現女人的脖子長和短感覺是不一樣的,狀態也不一樣。長脖子的感覺是一個理想化的女人狀態,當女人縮著脖子的時候,她的精神感覺是無聊的、頹廢的、茫然的、缺少安全感的和孤獨的狀態。這些團扇作品是因為香港國際藝術美術館約我畫一批團扇出版畫冊舉辦展覽,剛好我那時正在畫大頭娃娃系列,就集中一段時間畫了一系列給他們。因為是用水墨畫的材料方式創作的,所以從畫面上的感覺是文人氣很重,小品的味道很濃,沒有大氣的感覺,也沒有強烈的視覺效果,故轉化了一種方式去畫大尺寸的。同樣是大頭娃娃,讓他們在自然的藍天白雲下,一望無際的水面上,自由自在地嬉耍。這樣的畫面既有強烈的視覺效果,又有造型上的鬆動感,又和我自己本身的狀態結合在一個點上。陽光、藍天、白雲、紅花、黃花、牡丹花,很鮮艷、很亮的畫面有很多頑皮感。後來發現這種用紙上水墨的繪畫效果太柔性,水和紙的碰撞産生不了硬性、剛性、陽性的畫面視覺效果,所以産生了我近期的這批油畫。這批油畫有一部分是黑白系列的,有一部分是色彩鮮艷系列的,是頑皮的狀態,咪咪的小眼、藍天白雲、湖光水色、紅黃牡丹花和一些類似壞壞的男人像。雖然他們沒有耳朵、沒有眉毛,大頭瞇眼看著很壞的樣子,其實透著一種憨勁。鳥系列的狀態我認為是我的最佳狀態,也是很到位的。這是一個男人的狀態,也是我們今天少部分人身上帶有的一種生活狀態。

  王:你畫面裏的人物都沒有耳朵,為什麼?

  童:記得在我小的時候,聽過一段關於讀書的故事,説一個進士常常因為喧嘩的噪雜聲而不能專心讀書,他感到很苦惱,後來他就想了一個辦法,用挖耳勺把自己的耳膜捅破,這樣再吵再鬧他都聽不見了,終於可以讓自己靜下來。既然聽不見了,耳朵就變成了一個道具,有沒有兩可。所以説,聽不見的狀態也是一種幸福的體現。

  王:那麼你也可以在壞男人耳朵的位置上畫兩隻猴子的耳朵,招風的、尖尖的。因為猴子的耳朵很尖,是奸詐的表現,有時候耳朵也是可以拿來表情的。如果你給他畫兩隻下垂的耳朵,這個人就會顯得很佛性,你把他的耳朵往上翹而且很尖,就會很猴性。

  童:我覺得不是畫耳朵的問題,如果把耳朵畫得很尖,他就會變成一種圖解方式,這個畫面會告訴你他在述説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我不去畫耳朵,就是為了讓觀者去想、去琢磨。因為繪畫藝術作品是畫家世界觀的感悟,不是一種可解讀性的圖式。有時候我的畫面是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五官,我要的是一個整體線條和構成意識,這種構成意識的狀態會有強烈的視覺上的、造型上的張力。

  王:現在我們一直在談論你作品中的各色人物,包括你自己的一種幸福狀態,那你有沒有一種關於幸福的想法?有沒有覺得什麼樣的一種生活狀態是幸福的?

  童:幸福是一個指數,它在不斷的往上昇華,我畫畫是一種幸福,因為它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在創作的過程中很快樂,通過我的手可以傳遞我思想裏的喜怒悲哀。人的生活方式應該是快樂的,當然人的一半是為了自己活著,另一半是為別人活著(我指的是少數人或是極少數的人是這樣)。因為一個完整的藝術家,他在進行藝術創作的時候,更像一個神一樣的狀態,沒有世俗概念,他沉浸在一種赤裸裸的剖析人存在的哲學意義上的狀態之中。畫家在下了架以後的狀態,是一個人的狀態,是一個普通人的狀態,也是一個很世俗的狀態。所以我們要談柴、米、油、鹽,談名牌、談女人、談酒等等,談什麼都可以。這種人和神的狀態如果調整到一個很幸福的狀態,很快樂的狀態,那麼他的幸福指數就會很高,相反的話那就是一個痛苦的指數。

  王:我們認識很久了,你生活的這種狀態也隨著你在藝術上的成功,一步一個臺階地有著很大的變化。但是我發現不管在什麼狀態下,你有一些基本的東西一直沒有改變。第一:是你的自信,第二:是你的自在,你好像不會因為這種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另外還有一點我覺得就是講義氣,喜歡結交男男女女的朋友,喜歡大家在一起共同分享生活上的一些快樂,十幾年來這也沒有改變。但我想問的就是,當年你從新疆來到北京的時候真的沒有孤獨感嗎?

  童:當然有孤獨感,但是孤獨的方式不一樣。新疆這個地方在過去的時候,被叫做西域,其實西域就是外國的意思。因為它是遠離中原,遠離漢文化的一個異國他鄉,當年我的父輩響應國家的號召,去那個連鳥都不願飛過的新疆克拉瑪依,去開墾石油。他們來自全國各地,作為我們這一代人生長在新疆,感受到的文化是一種雜交的文化,是一種後現代的文化,也是生活在一種後現代的社會狀態。我們的生存狀態和文化感受是融合了十三個民族和來自全國各地的不同文化差異的南北文化,還有一種新疆特殊的地貌環境,“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自然景觀。在我一九八五年剛來北京讀書的時候,感受到北京特有的文化,或者説是純粹的北京文化,使我很難適應。難適應的原因是一種文化對抗多種文化的心理恐懼感,導致了短暫的孤獨感。

  王:你並不像很多畫家那樣,從小受到家庭環境的影響,從小就開始畫畫,參加什麼少年宮包括美院附中這樣的。你好像真正開始對美術有興趣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童:對,那時我大概是二十歲左右。

  王:那是為什麼在新疆油田那種地方突然會想起搞美術?最早開始好像是書法?

童:在新疆油田那環境裏,從事美術工作的人很多,當然他們主要的目的是要表現石油工人戰天鬥地的一種勞動精神,或為政治服務的一種方式。當時覺得這種工作很酷,站在高高的樓頂上,畫方圓幾十米的毛澤東的畫像,感覺到那種視覺上的衝擊力,是今天我們的繪畫(戶外)形式上無可比擬的,我從心底很羨慕這種美術工作。導致我後來從事藝術工作以至到今天的狀態,這些是一個起始的原因。不錯,我的藝術歷程開始是從書法、篆刻入手。書法本身是要經過學習的:一是用筆的問題,是解決中鋒用筆的問題。二是要解決漢字的結構問題。三是要解決章法佈局的問題。因為書法是抽象化、意象化的一種藝術方式,它完全是調動一個人潛在天份的一種藝術方式。(當然這和你的勤奮以及用功程度有關)就像早期我在讀關於宗教問題、哲學問題、政治問題、社會問題的書,是從歷史的源遠流長的人類學中,從一種感性的認識到理性的狀態一樣,需要時間上的沉澱。

  王:你從書法到篆刻到水墨,一直都在很傳統的環境裏,而且當時也是想成為這方面的一個畫家,但是後來怎麼會突然轉到一種現代的狀態?你怎麼會突然覺得過去的那種傳統的狀態不是你想要的東西?

童:過去我們談藝術現代主義和藝術當代化覺得很興奮,因為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西方的藝術觀念無論是現代的、當代的、波普的等等,被少數在國外呆過的藝術家拷貝回來以後,他們變成了一種帶有時髦感的話語權,衝擊著當時保守的藝術語境,但也同時成了浮躁著的、想改變自己的、想異軍突起的、想實現轟動效應的一種途徑。當然在我們今天看來,這種方式是帶有強烈的模倣性,但是我覺得今天的當代藝術,已變成了多種多樣的講述中國人當下的故事,講述中國人的歷史故事,講述中國人生存狀態的故事,它已經是藝術本土化的當代。過去我在學習傳統的書法、篆刻、水墨的時候,也正是我所説的藝術變革時期,就像我前面提到的,我在骨子裏帶有新疆的強烈的、後現代社會的意識。學習傳統是一個方面,轉化過程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因為傳統的繪畫形式,古人已經畫到巔峰狀態,今天我們再去畫傳統(指的是創作性地畫傳統),就像古人吃了很多有營養的東西,拉出來變成大便,然後我們吃了這些大便拉出來便是稀屎,甚至是肆虐的痢疾。

  王:你當時在北京進入的這個圈子,我説的是新文人畫這圈子,可是因為當時你的狀態既來自傳統又有些玩世?你當時那種狀態是不是和他們靠得更近一些?

  童:不是,只是想多熟悉一些各種圈子裏的朋友而已,沒有太多的往來。

  王:後來你又參加了好幾次張力表現水墨展,你好像還是核心人物,但是後來我發現你和這些人分道揚鑣了。當時是因為什麼原因你們到了一起?又因為什麼原因你們分開了?

  童:在一九九六年前後,我創作了一批紙上的綜合材料,它有強烈的材料感,比如用水泥、建築膠、石膏粉、丙烯色等等,這些具有我絕對原創性的材料語言,來強調硬性文化或者説是陽性文化,來對柔弱的水墨文化發起衝擊。它是一種意象的根性文化,所以我跟他們合作的前提就是有共同的材料語言和根性文化的共識。所不同的是,他們畫面的抽象意識成分和我畫面中的意象意識成分有很多的不同點,難以持久合作下去,當然還有很多做人的因素。

  王:你從書法、篆刻、花鳥到人物,可以説這十幾年都是在畫人物畫。我至今仍然喜歡你較早那批新仕女畫,也就是最早用硬性的工業材料同柔性的水墨材料結合,畫出的那批女性題材的畫。當時為什麼會認定這樣的一個題材,而且就這麼的一直畫下去?

  童:從中國的古典繪畫到西方的古典繪畫,不管是宗教題材還是政治題材,畫面中的主體大多都是女性。所以説女性畫面的題材是一個永恒的題材,既然是一個永恒的題材,想改造她、想異軍突起地成為自己的獨特風格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以我在經過幾次大的變革之後,走到了今天這樣的以女性為題材的畫面。開始是想找一种女人冷艷的感覺,後來發現這種感覺只是一種純形式上的東西而已。因為中國繪畫是講究創作程式化的一種繪畫方式,它強化的只是自己對造型方式的概念化,所以一旦陷入這種概念化的狀態,或是程式化的狀態,就會不停地重復著自己所謂的程式化創作過程,而遠離原始創作的發現過程。所以我女性題材的繪畫,在不同的時期會用不同的手段表現共同的方式,這種方式就是我前面所提到的意象的造型方式。

  王:那你看過克林姆的東西嗎?

  童:看過,我覺得他的繪畫方式和手段太匠氣,太工藝化。

  王:聽説你的很多東西都是從外國或者是從古人那裏改造過來的,那麼你的這些東西都沒有用過模特兒嗎?

  童:説我的畫面是改造古人或者是西方人的東西,那不是完全的,只是一種搖滾狀態。因為在搖滾他們的東西的時候,畫面變成了很強烈的波普性。再就是我用模特兒的問題,因為我們在創作的時候,到一定的程度下,狀態會枯竭。手法會越來越簡單化,思想會越來越程式化,所以我們要回到我們的原點,去尋找新的創作感覺,去尋找更深刻的、更細緻的創作態度。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寫生、寫人、寫自然。

  王:那麼其中有一個時期,你突然好像很躁動,強烈地想要畫一些鬼鬼怪怪的東西,畫那種感覺很痛苦的東西,那時候你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情緒呢?

  童:痛苦和悲劇的情緒和畫面成正比的時候,它是一種哲學意義的深刻。當然我在那一段時間的變化,還是想解決一個畫面的材料感和線條隨意感的結合過程。當然,解決技術問題,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但更痛苦的是思想問題。我在想什麼,我怎麼去創作當下周邊環境的狀態。比如説,朋友之間的變數、親情之間的變數、同事之間的變數,這些環境因素的變化,再加上我強烈的繪畫手段的變革,而導致我畫出這樣一批東西,也是我一個時期的狀態。

  王:人一生中總有某個階段好像有種過不去的感覺,但這並不是你的常態。你的常態怎麼説呢?用民間的話來説叫做吃喝玩樂,叫做秉燭夜遊。但是你把這種吃喝玩樂的狀態變成了一種藝術狀態。把快樂的生活、熱鬧的生活當成是一種應該有的生命狀態,這可能是從小受到新疆少數民族樂觀情緒長期感染的緣故。你到北京來以後,你的朋友圈子非常大,有美術界的朋友圈,這圈裏還有傳統的和當代的。有影視界的朋友圈,有娛樂界的朋友圈,有搞設計、搞時裝的各種各樣的朋友,就算在創意經濟這麼大的範圍裏面你都有自己的朋友圈,而且你們還經常在一起吃喝玩樂。在這種吃喝玩樂中間,你是不是也在體驗一種狀態?

  童:體驗狀態是真的,只是這種體驗不可能完全通過寫實的方式來表現,我只是想通過意象的圖示方式來講述這種狀態。經常的吃喝玩樂只是説明大家都有快樂的狀態、幸福的狀態。

  王:你現在這種生活狀態,在中國,在北京都是很時尚,很前衛的。那麼剛才我們談到了你怎麼樣看女人、怎麼樣看朋友,我們再來談談你怎麼看時尚?因為你的東西實際上已經成為了當下時尚文化的組成部分。

  童:我認為時尚就是當下人創造的一種風尚,只不過這種風尚和藝術作品相比,是一種流行文化的狀態。因為藝術作品需要摻雜很多哲學、宗教的含義,而時尚文化可以通過吃喝玩樂的方式、閒侃淡聊的方式,聊出一個話題,一旦這個話題形成一種狀態,它就會通過某種載體去放射成為一種時尚。我覺得時尚産生的過程,是有很大的變數。當然時尚也分等級,有大眾時尚,有藍領時尚,有白領時尚,有貴族時尚。藝術家就是時尚環境中間的一個時尚點,整個社會都盯著他,大眾盯小資,小資盯貴族,貴族盯誰?盯藝術家。因為無論在任何圈子裏,只要大家談到時尚,就是和當下的當代藝術家有關係。

  王:所以説真正的時尚潮流是藝術家創造出來的,大概這也是當代藝術和藝術家存在的價值之一吧?現在北京的藝術圈子裏,有一種這樣的現象,就是大家都在鬥富比闊。先比名車,一輛一輛地換,然後再比豪宅,先比面積然後再比有幾處,有一處還不行,然後現在又開始比有沒有個人美術館。這實際上對中國當代藝術家形成了很大的壓力,變成了新的枷鎖,叫做名枷利鎖。你對這種狀態滿意嗎?

  童:滿意不滿意是一個品質生活的狀態,你對生活品質要求得高,你就可以去鬥富比闊。你生活得簡簡單單,當然是有品位的簡單,就不存在去鬥富比闊的問題,心裏也會坦坦蕩蕩。但是有一點是存在的,就是自己的美術館。每個藝術家都希望有一個自己的美術館,我覺得這是好的事情,可以提高大眾的品質生活。

  王:其實過去對藝術和藝術家的要求都有一些偏頗,比如説過去藝術是作為人們的精神食糧,塑造人們的靈魂。然後要積極引導人們追求真善美,所以一切的東西都必須是正面的,向上的,樂觀的,積極的,陽光的,都是這樣的一些東西。不是説這種要求不對,而是説藝術只能這樣時,藝術法西斯就出現了。我們回頭去看“文革”和“文革”前十幾年的藝術,都是這種狀態,但我們寧可不要這樣的狀態。那麼現在,作為一種時代進步,顯然就是對藝術的理解比過去要豐富得多,複雜得多。對藝術家的要求也是一樣,過去説,藝術家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其作品要積極的,向上的,陽光的,那麼藝術家這個人也必須是積極的,向上的,陽光的。他的生活狀態也必須是要真善美的。其實我們從歷史上發現,事實不是這樣的,揭示這一點好像很貶低藝術家,其實只是讓我們對藝術家採取平視的眼光,把他們還原為肉體凡胎。在一個幾乎人人都把藝術品當股票看的年代裏,藝術家不俗都難。我們歷史上那些偉大的藝術家,在某種意義上都是人類群體中的異類。多半他們精神不是很正常,有些還是神經病。還有他們普遍具有強烈的虛榮心,第三,普遍都追求物質享受,第四,其實他們普遍的生活很張揚。很多偉大的藝術家生前沒有得到這些,死後才被人承認,那是因為他們不幸,其實他們本人在從事這種藝術職業的時候,並沒有説一輩子就是要清貧,一輩子就是要默默無聞的,我想沒有一個搞藝術的人會這樣。所以有很多搞藝術的人,想著這輩子要過著富可敵國的生活,這輩子一定要名揚天下,這輩子一定要香車寶馬,美女如雲,我想這才是藝術家從事藝術工作的初衷。因為如果沒有這樣的話,就沒有藝術,所以我覺得現在突然炸富的中國藝術家們,説他們是鬥富也好,虛榮心也好,其實想起來這可能恰恰是藝術家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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