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
在《我們能跨越結構主義嗎》一文中,我談了結構主義對西方哲學和認識論上的貢獻,對文藝批評理論的貢獻,以及結構主義和語義學的基本概念。針對的是國內跟這西方的自我修正後面跑,以為這樣就先進不落伍了。懂軍事的人都知道,最先進的裝備經常也是可靠性最差和最難掌握,而且再先進的武器,如果不會用或者用不好,其先進性就會大打折扣,甚至成為完全無用的擺設。西方的思想武器和方法論也大同小異,再先進的原理性和方法,不會用或者用不好,便只能是把概念當文字擺設。再有就是,先進並不等於適用,所以才沒有人在經典物理學的使用範圍使用在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也沒有人用手機來縫衣服,儘管它比針要先進得多。
下面我就以具體的分析案例展示一下結構主義分析方法在藝術作品分析中的適用性。由於結構主義分析方法是從文學作品分析開始的,因此簡單説明一下其在文學作品分析中的使用。
我是在讀法國文學的時候接觸到這種方法和具體分析案例的,我的一個老師在講到結構主義分析方法的時候,把小説分成描寫(description)和敘事(narration)兩部分,描寫部分主要用符號學進行語義解碼(decode),敘事部分主要對敘事結構類型的歸納(結構主義方法)。比如,愛情小説的敘事結構可以歸納為愛情障礙與障礙消失,常見的障礙類型有:父母障礙、誤解障礙、信仰障礙、種族障礙、道德障礙、世仇障礙、門第障礙、傷殘障礙、輿論障礙、監禁障礙,等等。從創作上看,愛情故事的發展過程便是設置與克服障礙的過程,障礙越大故事越感人;從道德上看,則是善的超越,障礙越大越難超越則心靈越善。偵探故事的敘事結構是不斷的假像迷惑,一旦真相暴露,故事便結束。警匪、武打、戰爭故事的敘事結構是不斷升級的危險、衝突和死傷,對抗實力與過程是故事的要點,一旦對抗結束,故事便結束。
美術屬於空間藝術,因此不可能有文學故事那種在時間中展開的敘事結構,但是可以有在空間展開的場景結構,這種場景結構相當於文學故事中一個情節的定格,西方文藝復興傳統的繪畫便是典型的情節定格式的場景繪畫,因此,也可以採用結構主義分析,但是要變通一下。以下是我做的幾個分析案例。
一、 藝復興時期作品的場景構成
1、 地平線通常在畫面1/2(中央)以上,使場景呈輕微俯視結構(不是鳥瞰),或者人物背後是漸高的山地,山地盡頭止于畫面1/2處以上,再往上是多雲的天空,使畫面空間的總體結構形成人物肖像+舞臺布景式的風景背景的關係,使人物身後風景成為人物存在的“地點狀語”,達。芬奇的《蒙娜麗薩》人物肖像後面的風景甚至就像挂在墻上的風景地圖或舞臺幕布,但多數作品沒有這麼極端,不認真分析還是不會認為風景與人物是渾然一體的,而不是舞臺布景。
2、 人物背後的物體(如林、窗、廊、拱、洞)通常都向遠景開啟,包括《最後的晚餐》基督。耶酥背後的窗子,體現形成三段論式或三位一體的景深結構,這種三段論式的景深結構,在西方戲劇中便是舞臺(近=人物的活動空間)+ 道具(中)+天幕(遠)的場景結構。這種舞臺被稱為“畫框式的舞臺”反過來也證明了西方畫框中的畫面是一個縮小凝固的舞臺,因此其中人物動作的表情、動態的表演性即戲劇性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了。後來的電影銀幕、電視螢幕、幻燈片內框、照相機取景框、和畫家選景用的手比框,都是“畫框”也延續。
3、 物象的形色(特別是樹的色彩)不體現四季變化和早午晚差異,加上宗教與神話主題,説明畫面中的風景是沒有四季變化的伊甸園,而非有四季變化的大自然,體現的是復樂園思想:基督教認為人的慾望導致人被逐出樂園,從此開始經受洪水、戰爭、疾病、嚴冬和酷暑的折磨。因此,沒有四季變化,就是沒有嚴冬和酷暑的伊甸園。
4、 藝術家選擇精確描繪建築物上密集的平行線和地磚拼縫,顯示他們出對透視線的癡迷,充分説明透視在當時的藝術價值和審美價值。
本節附圖:
圖1:裸女照鏡(1515) 62x79cm,板 油彩 喬凡尼•貝利尼 Giovanni Bellini ,1430 - 1516 年Kunsthistorisches Museum,Wien 維也納藝術史美術館
提要:1、地平線通常在畫面1/2(中央)以上。2、人物背後的物體(如林、窗、廊、拱、洞)通常都向遠景開啟。
圖2
圖2:巴那斯山(約1495 – 1497)159x192cm , 布 蛋彩 安德烈亞•曼泰尼亞(Andrea Mantegna, 約1430 - 1506)巴黎 盧浮宮(The Louvre, Paris)
提要:物象的形色(特別是樹的色彩)不體現四季變化和早午晚差異,加上宗教與神話主題,説明畫面中的風景是沒有四季變化的伊甸園,而非有四季變化的大自然,體現的是復樂園思想。
圖3
圖3:誹謗(1490,局部)62x91cm ,板 蛋彩, 山德羅•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約1445 - 1510)佛羅倫薩 烏菲齊美術館 (Uffizi, Florence)
提要:藝術家選擇精確描繪建築物上密集的平行線,顯示他們出對透視線的癡迷,和導致這種癡迷的藝術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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