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雙年展,什麼人參加並不主要,關鍵參展作品具有文化意義與社會價值。絕不是朱其不著邊際而自相矛盾的説法:“雙年展不一定是個優秀藝術品的集錦展,它也可以成為一個討論問題的平臺,讓當代藝術參與中國社會的進程,並有助於促進中國社會的集體精神狀況的改進,也是本次雙年展的展覽理念。”不論是雙年展還是任何藝術展覽,必須爭取優秀藝術作品前來參展,難道非要排斥優秀藝術作品不成?即使雙年展要突出“社群”主題,也必須通過藝術作品促進具有廣泛意義的思考討論,不然展覽就直接做成一個社會問題的專門討論會,沒有必要以藝術名義進行搭臺唱戲。此外,“范跑跑”跟本次798雙年展的主題理念,可謂是風牛馬不相及,根本偏離了“社群”這一主題。“范跑跑”被莫名其妙的聘用,固然跟他是個爭議人物有直接關係,不能牽強的説雙年展可以成為一個與藝術無關的討論問題平臺。如果説范美忠跟本次雙年展的主題理念沾上邊的話,那無非是“范跑跑”的極端自私主義成了“社群”問題的反面教材,而不是范美忠是什麼敢講真話的道德英雄或本能主義的人權衛士。
可見,雙年展策劃人制定的主題理念與解釋邀請“范跑跑”的理由,都明顯自相矛盾,包括對“范跑跑”現象的價值判斷也是模糊不清。朱其説,“我並不認同范跑跑的價值觀,但范跑跑能真實地表達自己的態度和看法是值得欣賞的。我們很多人也許道德價值觀比范跑跑高尚,但未必比他坦誠。我們的媒體能夠公開討論范跑跑的價值觀,這本身是中國改革開放的進步體現。范跑跑表達了一種利己主義,利己主義固然談不上高尚,但也不是一種‘錯誤’。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就是意味著允許利己主義的價值觀存在”。既然“范跑跑”在地震的行為是不被認同的,他能夠真實地表達出某種極端自私行為就是值得欣賞嗎?一個犯人在法庭毫不掩飾他的犯罪行為,難道要尊為英雄不成?是非道理是不可對衝的,否則只能加劇它的模糊性,此“錯”與彼“對”不可混為一談。此外,從討伐與擁護“范跑跑”的道德討論過程中,看不到一點社會思想的進步,反而演變為一場虛偽道德與極端自私的狂交亂咬。沒有證據表明資本主義或市場經濟就肯定“范跑跑”極端自私行為。
利己主義是人性本能之一,它與利他主義不是完全對立的,換言之,利他行為恰恰是一種高級的利己行為。蘇格蘭經濟學派與當代生態學派對此都做了充分論證闡釋。極端的狹隘自私,最終結果是無法實現利己目的,因為行為連貫因果關係無法從孤立事件獲得全面體現,就像寄生蟲走向極端,一旦威脅寄生體的存在,其自身也就岌岌可危。人類與動物都是排斥極端利己主義的,表明社會倫理具有普遍意義的實際功利,正如“尊老愛幼”不是一種純粹的抽象美德,青壯年在公共汽車上給老人小孩讓座,那是他年幼時得到過照顧,反之有義務回報他人;給老年人讓座是確保自己年老時也享有相等待遇。這種利己主義建立交換價值之上,明顯帶有社會文明的倫理色彩。也就是説,如果人類祖先都是“范跑跑”,遇險便只顧自己逃之夭夭,那麼我們早在遠古時代就徹底絕種了,更不存在所謂的人類“童年”。試想,一個猴群面臨猛禽的圍剿,所有成年猴子都是“范跑跑”,整個猴群的最終命運便可想而知了。這些問題,本身就簡單得無需討論的,問題在於中國是個偽道德氾濫的國土,學者的偽學問與偽命題也出奇的多。中國藝術原本就思想貧困,不是工匠便是弄臣,此外便是逃逸主義隱士藝術,其共同特徵就是狹隘自私。之所以,“范跑跑”成了腦殘自由主義的英雄偶像,如朱其所説:“范跑跑”勇敢的自我表態要比很多藝術家活得真實。
“范跑跑”現象並不像朱其形容的“雞蛋誰先”的問題,它雖是一起孤立的行為,可它的極端性是不存在任何“利他性”。有些錯誤行為是在可原諒範圍,但不意味著可以黑白顛倒。關於“范跑跑”被邀請參加的雙年展的真正原因,朱其用“這是一個娛樂的年代,范跑跑只是一個娛樂符號,他的真名叫范美忠”幾乎説明瞭一切,只是他沒有像“范跑跑”那樣勇敢地表態,邀請范美忠不過是一種炒作需要。行為單元策展人兼行為藝術家的王軍,在勇氣方面更不像“范跑跑”,當媒體質疑邀請“范跑跑”是否存在炒作時,他的回答是那麼乾淨利落--“他(范美忠)是小人物,沒必要炒作”。王軍不免低估了媒體與公眾的智力。何況藝術本來不必排斥常人所説的“炒作”,關鍵需要好作品、好展覽用來宣傳炒作。王軍跑到成都給“范跑跑”發聘書,又是搞討論會又是接受媒體採訪,目的一清二楚,只是對外宣稱得理由有些牽強、理念極為混亂,缺乏必要的思考準備;如討論會打出“范跑跑進軍藝術圈--暨‘人人都是藝術家’”海報標題。“范跑跑”可不是普遍意義的“人人”,而是媒體與大眾所需要的道德“公醜”,因為大眾社會始終需要通過一些“公醜”角色來體現價值與道德的優越性,儘管人們的德性毫無實質差異。
照朱其的説法,本次雙年展是一次非藝術活動;可王軍打出“人人都是藝術家”的口號,雙年展完全可以從大街上直接隨便拉人來充數,壓根兒無須興師動眾地邀請“范跑跑”。此外,既然打出“人人都是藝術家”的口號主張,在主題理念與展覽作品都必須充分準備,而不是拿空洞口號與道德“公醜”大做噱頭文章。“人人都是藝術家”畢竟是個經不起推敲的空頭口號,這種庸俗化的藝術烏托邦是相當危險的,它的極端是虛無主義,消解了藝術的實質意義。任何人都有審美需求,但不等於人人都能成為嚴格意義上的藝術家;正如任何人都有消化系統,但不等於人人都是消化系統專家。理論上只能假定“人人都可能成為藝術家、數學家、總統、犯罪”。很顯然,從朱其到王軍,幾乎都沒有認真思考過“范泡泡”進軍798雙年展的藝術意義,更別説“讓當代藝術參與中國社會的進程,並有助於促進中國社會的集體精神狀況的改進”。
從“范跑跑”現象到他被邀參加雙年展,這一切都説明瞭整個社會的價值混亂、精神貧血、道德淪喪的畸形狀態,並表現在一起藝術活動之中。愚樂式的道德討論、偽命題的藝術主張、純噱頭的空洞炒作,其本身就是一種“無纏頭”的無聊鬧劇。不論范美忠以藝術家、人民教師、道德公醜或人性英雄參加一個雙年展,他必須拿出作品來證明自身的主體價值,而不是媒體、朱其、王軍的如何是説。儘管藝術不排斥炒作宣傳,但一味兒只搞噱頭把戲是不會有實際結果的,最終是一場欺人愚自的藝術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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